次日已是日上三竿,
陳芳仍躺在蒲甘紅木床,蓋著金鑲邊紅底朝鳳棉被,黑蚊整夜嗡嗡作響,卻無奈被國色盛放花紋床簾擋在簾外。
“晉王殿下還沒有起來嗎?”
“沒有,老爺啊,他可急啦!”
“哎,你說老爺也是厲害,能有這么多權貴朋友來此做客。”
“不止呢,聽說他和‘那邊’的人有聯系。”
“哪邊的人?”
“算了,可能是流言吧。”
說罷,陳芳突然從棉被中鉆出,連打呵欠的起身伸了懶腰,準備起床,
“醒了,醒了!”
“終于醒了,快去叫老爺!”
仆人立刻穿過廊道去正堂,另一個仆人則準備服侍陳芳穿衣。
“殿下,我來服...”
他推開門,只見陳芳又躺下睡著了。
“喂,那家伙還沒醒嗎?”
“公子,殿下正在早寢。”
蕭中道由于他和陳芳共為“客”,不便與這座宅邸的主人獨處,只好讓仆人帶路來找陳芳了。
他來到陳芳床前,雙眼瞪著這個令他丟官的直接兇手,氣洶洶的一把把他拽下床,仆人見狀,怕引來殺身之禍,早早溜之大吉。
“好啊,蕭中道,你敢欺壓本王?”
“本王?汝早就...”
陳芳見狀,起身抬手把捂住蕭中道的嘴,蕭中道還沒反應過來,陳芳踮腳靠近他的耳朵,悄悄地說了一番話。
說罷,“如果你有疑問,他日,我會向你解釋。”
...
陳芳走在前面,蕭中道緊隨其后,穿過廊道時,正巧碰到廖牧原,晉王同樣悄悄對廖牧原說了一番話。
到達正堂后,他們兩位首先就被廖府的氣派所震住了。
正堂左右兩壁的中式古典花紋墻壁在鎏金裝飾下,點綴出朵朵金花,花紋的格式排版溢異域風情。前壁掛滿了當朝達官顯貴二尺人物畫像,畫下立齊朝吳秀之潑墨山水屏風,屏風前置一百越紫金檀木桌。
體態臃腫、油光面面的胡人已經落座,他正是廖牧原的叔父—廖宮藏。
廖宮藏正擺弄著絳紗杜鵑袍袖口,見到有客前來,立即起身讓座。
“可是晉王殿下與蕭將軍?”
“是。”
“平日二位照顧小侄兒廖牧原甚多,首先謝過了。”
“哈哈哈,不必如此。”
“快...快請,你們二位等急了吧。”
“哈哈哈,不急,畢竟早飯要與午飯一起吃了。”
“失陪了,給晉王您賠禮,望你海涵。”
“哈哈,我不是什么心胸狹隘之人,接受了。”
廖宮藏心中卻想,這不都怪你嗎,還要我道歉,真給你長臉了!
隨即,臃腫的男子面容轉喜為怒,像肉球翻個兒那般轉身,咬牙切齒對仆人說道:
“狗奴才,快給二位大人準備飯碗和筷,子!”
胡人侍女嚇得顫顫巍巍,脖子上別虐待的痕跡,紫淤、紅瘡隨著她走路若隱若現。這些都被陳芳看得一清二楚,但他沒有義務在不確定性眾多的情況下,去救一個他人家的奴仆。
當飯菜碗筷準備就緒時,廖宮藏起身敬酒,
“謝二位貴賓前來,不知所謂何事?”
“呀,你這碗筷好像我皇家御廚吃飯用的呢。”“哈哈哈,是我廖某招待不周了。來人,將齊朝和華年間的雕龍玉璧碗筷取來。”
廖宮藏又一次心想,那碗正好是古物,年代遠了,誰用誰拉肚子,正好報復報復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晉王’。還能炫耀炫耀廖家的富貴!
仆人從藏寶閣雙手捧著這一對碗筷,獻給陳芳。
“齊朝萬華?”
“哼哼哼,這是前朝盛世年間的皇家珍品!此副碗筷你平常所用碗筷不相上下。”
“偶?”
“現在可以說說二位前...”
“難道說你是瞧不起我陳氏皇家嗎?”
“不,不,我一介奴商怎敢欺壓晉王殿下?”
陳芳故作憤怒,將碗筷棄之于地,摔得粉碎,蕭中道在旁邊正襟危坐,不管不顧的喝著熱茶,陳芳這人竟如此不講情義。
廖宮藏一邊心疼碗,一邊又實在搞不懂他們的來意,卻又不敢再過問。
“哼!今天就先放你一馬,好自為之!”
“嗯,屬下記住了。”
如此一鬧,飯桌上只剩下銀筷碰撞玉盤的聲音。廖宮藏用蜀繡手帕顫抖地擦拭額頭汗珠,嚇得始終不敢動筷,眼睜睜看著自己豐盛伙食被另外兩人霸占。
吃完后,陳芳看著前壁上的名人畫像,態度謙和地說:
“廖君空有這么多九卿三公的畫像,卻始終沒有一張擁有皇室血脈人物之畫呀。”
“晉王殿下所言極是,不知晉王殿下可為我正堂增添光輝之意?”
“哈哈哈哈哈哈,有此意。”
“好!”
廖宮藏大喜,洋溢著幸福,再一次心想:有了晉王畫像,他在京城誰不都要高看一眼?即使他是胡人與胡人,和皇家扯上關系,即使是給皇室成員擦屁股,也是自己巨大的榮幸!
何況,以前他所幫助的皇子比起晉王,只會更差!
廖宮藏速派車馬去請西市錦繡丹青閣的閣主李東風作畫,李東風趕到后,看準觀察晉王半天后,立即用二尺的絹紙作畫。
“不行,我覺得不行。”
“晉王殿下,您這是什么意思呢?”廖宮藏恭敬地詢問,汗珠又開始呲呲作響。
“我是覺得呀,身為皇室,不應該與這些芝麻官兒同樣待遇,況且二尺也不能與廖府地位相稱,來,給我上八尺絹紙!”
“所言極是,所言極是啊!哈哈哈!”
李東風可愁壞了,即使是有“星馳”之稱的他,怕是這畫也要畫一晚上。
李東風作著畫,廖宮藏寸步不離地監督,陳芳卻主動邀請廖宮藏到雅間喝茶,
“廖君是個好人,我愛胡人,我愛胡人文化!有機會在皇上面前我也會多多美言,我來此并非無意,剛剛餐桌上人多眼雜,一定要隱秘跟你細說。”
陳芳給他使了眼色,廖宮藏恍然大悟,先起身查看周圍,然后緊閉門,才再次落座,
“皇城之中暗流涌動,此次我與蕭中道出宮是為了一件大事。”
“方便透露一下嗎?”
“關于皇位之爭!只能透露這么多了,為了閣下的安全。”
廖宮藏聽后,不敢再次打探。
“可是此次出宮事關重大,怕是有很長時日不能回,我又沒有去處,哎!”
“明白!望晉王殿下能夠久住我廖府!”
陳方無奈搖搖頭,
“事關重大呀!事關重大!”
廖宮藏眉頭緊皺,突然一副大徹大悟的樣子,湊到陳芳耳前,
“多有不便!”
陳芳對廖宮藏微微一笑,頗似富有深意地點了點頭。
廖宮藏又又又一次心想,這下可爽翻了,這不僅關系扯上了,連“交情”都有了!這買賣怎么算怎么劃得來!
“晉王殿下,可知夾在皇城與西市之間的蘇府?它早已被我所購!我將它附贈與你,算是我廖某的小小心意!”
“閑話不多說,鑰匙、地契。”
“現在?”
“現在。”
廖宮藏開心得不能自拔,腦袋漸漸失去思考,即刻命仆人去取!
“來,畫押。”
“哎,好嘞!”
...
第二天,
“老爺老爺,大事不妙!”
廖宮藏正站在剛畫好的《晉王赴宴圖》前沾沾自喜,完全沒聽到。
“老爺!”
“怎么了,這么慌張,真是的。今天心情好,先不體罰了。”
“今天我聽說,晉王和蕭將軍犯了重罪,都被貶為貧民了!”
“什么?!”
“他們人呢?我要問清楚。”
“跑...跑了。”
“這兩個活人都看不好,來人,賞他40大板!”
“老爺息怒,我還在他們房間里發現了這張字條!”
廖宮藏打開字條,只寫著四個大字“事關重大”。
“哈哈哈哈哈,算了,先不打大板了,另外,誰也不許聲張晉王在此的事!”
...
陳芳和蕭中道早早來到蘇府
“中道,看這庭院,多氣派!”
蕭中道默不作聲,
“汝算不算騙人。”
“騙人?我騙誰了?”
“再說,我說的話字字屬實!”
“哈哈哈,這下終于完全退出,可以過上自由安逸的生活了!”
“只不過呀,”陳芳轉身來到蕭中道面前,踮起腳尖,手指輕觸蕭中道的嘴唇,對他悄悄的說,“我的真話,沒有說全”
蕭中道睜大眼睛,瞪著這個矮自己一尺的男人,開始有些佩服他了。
...
暗處,
“殿下,這是今日我國夷州阿里山茶,”
“好!好茶!”
“殿下,據蘇府線人報告,今日陳芳入住蘇府!”
“哼,果然晉王仍然不是等閑之輩!能從那個老狐貍手中得到這處房產,也好,之前安插的線人也能在此用上。”
“可是,可是...”
'“怎么了?快說。”
身著華服男子拿起茶杯,吹著茶杯上的熱氣,準備喝上一口。
“據線人報告,他正在家臣調情,還...哎...害臊...吻了踮腳他家臣一口。他家臣,還是個男的!”
“噗嗤,”男子剛喝的茶水噴了出來,
“什么?是不是他看錯了,是不是觀察角度問題?”
“不,千真萬確!”
“簡直瘋了!”
“對,現在京城人無一不說他瘋掉了,看來是真的!”
“在觀察下吧。說不定都是預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