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蕓還在后院里給那棵梧桐樹澆水,轉(zhuǎn)身便看見了娘娘。
見娘娘看著荒蕪的園地,若蕓行禮:“都是奴婢不好,沒有好好照料繡球花。”
繡球花,不會再開了。
娘娘視線落到自己身上,那眼眸中閃著粼粼的淚光,若蕓一驚,忙跪下來。
江重錦咬紅了下唇,淚已落下來:“若蕓,你告訴我,皇上為什么會這樣?”
“娘娘.....娘娘難道不是麗妃下的毒嗎?”
江重錦慘然一笑,“我早就知道了,若蕓。”
饒是白芨聽了這話,也有些懵。
“我說你與白術(shù)很像,白術(shù)是淮業(yè)放在我身邊的,你呢?若蕓?”
“難道不是聽命于皇上嗎?”
那晚就在這個院子里,自己就知道了,若蕓說娘娘受皇上寵愛。
姬珩來得時候,她都不在,她是怎么知道的。
那天自己都想通了,怪不得姬珩一點不懷疑是自己要害容妃,因著若蕓根本就是他的人。
“所以,”江重錦腦子有些暈:“你還不愿和我說實話?”
若蕓心一狠,干脆道:“娘娘別生奴婢的氣,奴婢是皇上派來的,可是皇上沒有讓奴婢監(jiān)視娘娘的意思,皇上只是想保護(hù)娘娘。”
果然。
今日去了啟德殿,又去看了麗妃,片刻都未休息,肚子又有些疼。
江重錦壓著顫音:“你告訴我,皇上為什么中毒?”
若蕓垂眸,抿唇不語。
她的沉默驗證了自己的心事。
江重錦哭腔明顯,一字一句道:“是我,是我害的。”
若蕓一急,上前牽住了娘娘的手。
“娘娘,與娘娘無關(guān),奴婢知道那個香囊里的香料是白術(shù)配的,與娘娘無關(guān)。”
江重錦撲通一聲跌坐在圓椅上,再不開口了。
寒夜云重,夜晚只剩寥寥幾顆孤星。
自從姬珩不再上朝,麗妃被賜死,整個后宮就像被抽走了生氣,一下清冷起來。惶惶人心難壓,這后宮就更令人壓抑了。
前朝也不會好過后宮。
棲梧宮內(nèi)沒有點燈,江重錦站在書桌前,手心攥著那枚梅花攢,視線落在柜格的信封之上
簪子原擺在信封之上,江重錦永遠(yuǎn)記得,自己見母妃的最后一眼,母妃把這個信封塞進(jìn)自己懷中。
阿嫵,去找你父皇。
自己坐在石桌上整理東西,不想這封信也被自己從楚國帶來了,
寂靜夜里傳出一聲極輕的嘆氣,將那梅花簪子待上,江重錦終于抬手打開信封。
展開信紙。
“阿嫵,讀到這封信時,父皇與你該是不能再見了。”
這是...怎么會?
江重錦的手心不自覺地攥緊,這是...這是父皇的信?
就像被料中了心事。
“父皇知道,把信放在這個信封里,阿嫵才會看我的信。”
“阿嫵一直很乖,但父皇知道,你不喜歡父皇。父皇對不起你母妃,對不起玄鈺,最后也沒有讓你母妃如愿,將你嫁出宮去。”
“我有意培養(yǎng)玄鈺,不想竟讓他成為淑妃的眼中釘。父皇無能,是父皇無能阿嫵。”
信中字跡開始模糊潦草起來。
“害我兒至此的女人還在宮中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父皇無顏見你母妃,阿嫵,阿嫵,皇位繼承人不止有一個人選,可當(dāng)時戰(zhàn)亂可用之將也只有陸遠(yuǎn)厲一人啊。
我只能避著你母親,不敢來看你,更不敢喊你一聲阿嫵。你或許覺得我狠心,可是這戰(zhàn)亂最終還是苦了百姓。你是知道這個道理的,所以你才來找我,愿意去大周。
寧王的野心我一直都是知道的,江淮業(yè)接近你是有所圖,所以我一直不曾對你們的婚事松口。皇子中唯一出色的就是玄鈺,玄鈺重病纏身做個清閑王爺也是不錯。我知道衛(wèi)燁是江淮業(yè)心腹,更是縱容他攬權(quán),江淮業(yè)有君主之才,我將這皇位拱手予他,又有何妨。高處不勝寒,一國之君不僅要有才能,更要有江山盡攬,大道之行的雄心壯志。”
“父皇原本也是這樣一個人啊。只是.......”
只是什么?江重錦知道,不僅江重錦,整個楚國整個中原都知道。
楚王在齊妃離世之后,完全變了一個人,不再專心國事,終日沉迷酒色行樂。
就是從那個時候起,楚國國力日漸衰弱下去。
“若非父皇無能,我的阿嫵又怎么會嫁去大周呢,父皇就算去九泉之下,也無法求得你母妃的原諒。”
堂堂一國之君,就這樣絮絮叨叨了好幾頁紙,都在表達(dá)自己的愧疚和痛苦。
看到最后,那字跡也潦草得看不清了。
母妃離世,父皇一蹶不振,自己離開,父皇被奪走了最后一絲生氣。
江重錦想,或許自己從來都不曾了解過自己的父親。
帝王之心難測,自己也從未了解過姬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