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星期日,陰天,有毛毛細雨,像羽毛一樣輕,她伸出手,雨融在她手心,毫無知覺,她看向外面,大部分路人沒打傘。
她下了車,朵朵打開雨傘,不過沒撐傘給她,朵朵臉色黑黑的,煩躁的看著手機上的時間。
今天本來是錢姨帶她來看醫(yī)生的,但錢姨說今天要自己親自看燕窩,前幾天燕窩都被熬過頭了,所以不放心朵朵看,今天就朵朵陪她來。
朵朵是個很愛漂亮的女孩子,會很早起來化個妝,再準備干家務(wù),尤其在于非寒在家時,小女孩眼里的迷戀就掩蓋不住了。她自然看得出來,朵朵的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來自于那次恩慈來看她那天。
她真心不喜歡這樣的人,可又覺得無可奈何。
好在于先生已經(jīng)準備讓她去別家干活了。
有人撐著傘走過來,替她擋了雨。
傘中露出一張稚嫩的面孔,寬松的日系風(fēng)霧藍色衛(wèi)衣顯得身形更加單薄,齊耳短發(fā),五官清秀寡淡,眉眼卻濃烈似酒,這是一個一眼看去平淡無奇,第二眼卻讓攝人心魄的人。
“老師?”來人聲音有點低啞,她還是分不清來人是少年還是少女,只是面孔熟悉。
“是我,山里面你帶過我的。”
她帶著不肯定的語氣叫出了來人的名字,“六六?”
“真的是你,老師。”這個打扮像少年的女孩,眼眶紅了一圈。
許許疼惜的伸手摸了摸女孩的頭。
時隔十二年,沒想到竟然會偶然在街上相遇。
“我當初記下了你的號碼,一直忍著沒打,后來…我再想打過去,那個電話號碼就打不通了,然后就變成空號。”
她微微低頭,眼膜掩蓋不住哀傷,“中間經(jīng)歷了很多事……不過,已經(jīng)過去了。”她再次抬頭,敞開欣慰的笑。
“那就好。”
六六抬頭看向醫(yī)院,擔(dān)心的問道,“您生病了嗎?”
“之前生病了,現(xiàn)在好很多了,只是來檢查一下而已。”
“那我陪你進去吧,我是這家醫(yī)院的實習(xí)學(xué)生呢。”
“咦?那么厲害啊。培養(yǎng)一個醫(yī)學(xué)生,很費心費力的,你爺爺奶奶,還有舅舅估計對你很好。”
六六眼膜暗了暗。
她好像說錯話了,“你還好吧。”
六六搖搖頭,沉默片刻道,“他們在十二年前就去世了。”
“怎么會這樣,發(fā)什么事情!”
“我……大概是天煞孤星吧。”六六露出苦澀的笑,“爺爺,奶奶,還有舅舅接我回家的那天,剛剛好山里下起了暴雨。”
許許記得,那時六六走后,山上連續(xù)下了好幾天的大雨,那條豆腐工程路,就被這場大雨沖掉了。
“那條路,居然那么容易爛了。”
許許嘴角抽搐,不再言語。
“當時,山上的泥石流一下就沖了下來,我們整輛車被沖到了懸崖邊上。舅舅是開車的,當場死亡,爺爺奶奶被搶救了很久,因為年紀大,所以還是撐不過來……死在了手術(shù)臺上。”
許許目瞪口呆,待接受事實后,又覺得悲涼無奈,她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那天,我也受傷了,傷了喉嚨,做了很多年的啞巴。你聽我的聲音,是不是有點沙啞?剛剛是不是以為我是男孩子?”
“那你后來怎么辦?”
“再后來,我被收養(yǎng)了,18歲后就繼承了爺爺奶奶的遺產(chǎn)了。”六六簡單幾句話,帶過了。
她聞到六六身上有一股煙味,很濃。
“我陪您去檢查。”她笑開了一口白牙。
“好。”哪有吸煙的人牙口那么白,她被自己奇怪的猜想笑到了,可只能是交往了男朋友,男朋友愛吸煙?
“這位是……”剛剛一直在聊天,并沒有注意到老師身邊還站著一個人。
“我家請來的保姆。”
朵朵一聽這話臉就黑了,朵朵認為叫別人保姆這是很不尊重人的行為。
“你好。”
朵朵沒搭理眼前六六。
六六也不在意,小心翼翼撐著傘帶她進去醫(yī)院。
她知道朵朵又不開心了。
“我有事,要不……你讓你朋友陪你唄。”朵朵提出寶貴建議。
她知道朵朵今天心不在焉的,反正總黑著臉,她看著也不舒服,就同意了。
“老師,您的肚子……”六六看到她圓圓凸凸的肚子,以為她懷孕了,來做孕檢。
她怪不好意思的說,“吃胖了,真的是吃胖的。”
六六帶著她去檢查,醫(yī)院前臺的眼神不太對勁,不是對她,而是對六六。
六六全程帶著她去檢查,不離開她。
“你不用工作嗎?”
“沒事,早上要上課的,不過沒事,我不上課他們知道的。”
她聽不懂她口中的他們是誰。
“他們是你們醫(yī)院的醫(yī)生嗎?”
六六點點頭,繼續(xù)帶她去二樓檢查下一個項目。
進電梯時,有交頭接耳的切切私語,三五成群,各自聊天,但聊天內(nèi)容無一不是說六六的。
“亂搞男女關(guān)系~聽說了嗎?”
“知道,跟帶教醫(yī)生唄,人家都結(jié)婚了,孩子都五歲了,還那么不要臉勾引人家。”
“論文也是直接讓帶教醫(yī)生給的答案。”
“嘖嘖嘖,太不要臉了,我們寫的那么辛苦,她就脫個褲子就解決了。”
“不男不女的。”
“說不定人家?guī)Ы提t(yī)生就喜歡不男不女的咯,刺激。”
“就是,聽說帶教醫(yī)生還沒結(jié)婚時就喜歡在外面難搞了,你等著吧,說不定哪天就被甩了。”
“我們每天累死累活的,沒有實習(xí)工資就算了,下了班還得去聽課,睡不到三個小時。她就好了,睡大覺,要么被人睡~”
許許皺眉,很明顯六六被醫(yī)院里的人孤立了,她略感擔(dān)心看向六六,但六六抱著胸,下顎微抬,眼神冷漠,一副毫不在意中甚至還帶著一股傲氣,許許反倒覺得自己的擔(dān)心略顯多余。
“最奇葩的是給我們講課的兒科部主任!她不來上課,他居然也不管她!”
“誰說的,沒聽到主任當著我們大家的面”那人學(xué)著當時副主任的冷漠的語氣,對準六六,喊了一句,“滾!”
六六拳頭握得發(fā)白。
許許想,剛剛那些人說六六跟帶教醫(yī)生關(guān)系不清不楚時,六六毫不在意,可只是提到這個兒科主任,六六卻變了神色。
“她連我們婦科主任也敢打呢。”
一旁的婦科主任臉色鐵青的瞪著六六,雙手插著口袋,嘴巴抿的緊緊的。
“那么暴力學(xué)什么醫(yī)。”
“就是~”
“聽說以前的私生活也很不檢點~”
“真的嘛?你還有什么八卦呀~”
“是咯,人家喜歡這個……”說話的人比了個三。
“靠。專門喜歡搞這些不論不類的。”
“遲早被舉報,你等著吧~”
她皺著眉,聽完后面的各種不堪入耳的閑言碎語。
可惜耳朵不是嘴,能閉上就閉的上的。
電梯到了,dong的一聲,后面的話少了一大半。
迎面,門口站著一個穿白大褂,體型清瘦高挑的年輕醫(yī)生正笑著跟病人聊天。
六六冷著臉,上前就一巴掌重重的呼過去,那醫(yī)生被呼倒在地,目光直直的瞪著六六。
后面的人都安靜了。
“我什么時候3p過?”六六居高臨下,撐大瞳孔,嘴角咧出笑來,用一種無比蔑視眼神,“你是見過嗎?跟誰?在什么地方?”
后面的人又開始小聲嘀咕了。
那帶教醫(yī)生語塞。
“答不上來?”她挑眉,“你TM的答不上來還想詆毀我,還是回家好好陪老婆孩子吧。”
六六拉上許許的手,倒在地上的帶教醫(yī)生看著她走開,用手指著她的背,一臉怨恨的對著六六喊,,“你太放蕩!你利用完我就踢了我!我不會放過你的!我要把你跟那個人的秘密全部公開!你等著!”
帶教醫(yī)生喊的脖子上青筋暴起,喊的眼眶濕潤,可她還是頭也不回,全程無視的走了。
“看夠了嗎……”
一個清涼,卻帶著威嚴的聲音在人群之中響起,所有人都看向聲音來源處。
“副教授!”人群里面大部分都是來實習(xí)的學(xué)生,看到副教授,紛紛暗叫不好。這位副教授簡直是鐵面無情,對他們教學(xué)態(tài)度簡直可以說是即認真又嚴苛!她們慶幸遇到這種學(xué)術(shù)精湛的教授,但同時也十分懼怕他這種過分嚴謹,賞罰分明的性格。
“看夠了,就全部去上課,遲到一分鐘,就多補交一份論文給我。”
眾人趨之若鶩,只剩下帶教醫(yī)生跟那副教授無聲的對視著。
末了,副教授才緩緩開口,“他已經(jīng)很多天沒來醫(yī)院了。”
“這對狗男女,說不定去哪快活了!”
“那女孩剛剛替他交了辭職信。”
“就…就這么…完了?”
“你還嫌丟人現(xiàn)眼不夠多嗎?”
帶教醫(yī)生很不服氣,但根本沒辦法怎么樣,副教授是他叔父,一直在替他壓下自己捅出的簍子。
他吞下這口惡氣,跟著學(xué)生一起回教室了。
做完全部的身體檢查,她們承載電梯,一路向下。
“老師,別信她們的話,”六六側(cè)過身,面向許許,收起剛剛的戾氣,一臉真誠的解釋,她可以被別人誤解,但卻不能讓自己敬佩的恩師誤會,“我沒跟這個帶教醫(yī)生怎么樣的,一開始確實動過那種歪心思,想讓他代寫,后來……”她頓了頓,“有人說,那樣是不對的,我就把他給的論文撕了,自己重新寫了一份,不去上課,也是為了趕論文。”
許許沒再多說什么,只是寬慰一笑,“我信你。”
六六重新展開笑容。
臨近中午,雨霧驅(qū)散,暖陽傾灑塵世,細微微的塵埃,雀躍而輕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