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滿應付好了孫運英,這便出了府衙,方才心下一直想著要從孫運英那兒旁敲側擊問些什么,可那孫運英似乎已經有些懷疑她了,她便也沒敢貿然地問出來。
可事情總是要解決的,既然孫運英那方行不通,趙小滿便決定去他的枕邊人那兒套套話,沒準兒也會有些收獲。
據說孫運英只有一個正妻,未曾有妾室。
孫運英的夫人姓林,名義娘。雖然他自己已經有四十幾了,但這林義娘今年卻也才二十六。
這位夫人平日里鮮少在人前露面,甚至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也就是近來一段時間,才常常去西山上的青云道觀。
趙小滿來到孫府外頭,張望幾下,想著自己如果就這么去問,孫運英知道了必然會起疑心,便央旁人去孫運英府上問了兩句,果然,林義娘不在,這會兒又上青云觀求香禮神去了。
趙小滿便也不辭辛累,徒步上那西山去了,爬了老半天,才見著那道觀山門。
她扶著樹干歇了會兒,一手在面前扇著風,四處看看,發現這道觀里頭人很少,香火也并不旺盛,怎么這林義娘偏偏挑著這地方來呢。
難道她就是為了要避開人前?
趙小滿心下想著,抬眼間,便見著不遠處有個丫鬟,扶著一位年輕的女子正往正殿里出來。
這人她認得的,正是林義娘。
趙小滿突然心生一計,這便跑開了一會兒。
山門外,林義娘被丫鬟攙著,正往山下走,便見一個小道姑往她走了過來。
林義娘見這是個女道長,心下竟也不免傷懷,這女子這么年輕就出家了,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想不開?
這般想著,對面前人生了幾分憐惜。
她低垂著眸,道:“見過道長。”
趙小滿不知道她心里的彎彎繞繞,扶了扶松垮的道帽,也回禮道:“見過女居士。”
林義娘回以一笑,便要繼續往下走,卻被趙小滿叫住,只聽她道:“居士面色不好,似乎是有煩心事?”
林義娘頓了頓,道:“道長慧眼。”
趙小滿正了正色,開始說道起來。
“居士最近常來吧,這些日子,我已見著好些回了,從前不曾問候過,如今發覺青云觀越來越冷清,四下看看,也就只有居士您最為誠心了。”
林義娘愁容不改,蹙著眉,一副幽怨美人的模樣。
她道:“出了家門,我也就只有這一去處了。”
趙小滿見狀,狀似高深地揮了揮拂塵,便對她道:“修道之人,也講究緣分,我與居士有緣,若居士愿意敞開心扉,我便愿意為居士解惑。”
她見林義娘似乎有些不愿意,便做了手勢那么掐指一算,望了望天,便道:“我且算算,居士可是一直為了親近之人煩心,而且,這兩日愈發地不順心?”
趙小滿心下想,這兩日孫運英必定是不太好過,連帶著應該也不會給家里人什么好臉色。
果然,那林義娘聽她一言,只覺她確有些能耐,便對他身旁的丫鬟道:“綠茵,你先到山下等我吧。”
那丫鬟看了看趙小滿,又看了看林義娘,雖不太愿意,卻也不好違抗,便依言繼續往下走了。
這山門外,便只剩下了她二人。
“居士且說說吧。”趙小滿道。
“還需先說明一番,我實在不能將身份說與道長,望道長見諒。”
趙小滿釋然一笑,道:“無礙無礙。”
林義娘點點頭,道:“不瞞道長,我是為了我家老爺而煩心的。我隨他來到這祁州城已有五年了,剛開始那一段日子便還好,越往后便越是覺得不好過。”
她繼續道:“在祁州城的這五年,我哪也不能去,終日困于一方宅院,也就是到了這最近,才得以出來走走,卻也只有青云觀這一個去處。”
趙小滿靜靜聽著,待她說完,問道:“居士至今無后?”
林義娘想到這,便又哀怨了幾分,皺著眉點了點頭,道:“五年至今,也未誕下一子。”
趙小滿心下有了那么幾分猜測,道:“居士是如何與那位老爺相遇的,其中可是有些隱情?”
“若要說來,只怕污了道長的耳。”林義娘有些難為情地說道。
趙小滿便一本正經道:“只要心凈,聽什么也不會污了耳。”
林義娘本是不太愿意,而后又想著,說與一位道姑聽,倒也沒什么。
這般想著,面上便有釋然之色,只聽她道:“五年前,我還是一個青樓女子,當時,我尋了個機會往外逃,而老鴇追得緊,待逃到野外,眼看著就要追上了,正是我家老爺路過,發善心救了我,而后把我帶到這祁州城,讓我改名換姓,做了如今這樣一個掛名夫人。”
趙小滿有些詫異,問道:“你如今的名字不是本名?”
林義娘點頭,道:“不是。”
這便有些奇了,趙小滿看過孫運英的檔案,他的夫人就叫林義娘,而且早在八年前的時候就已經成婚了,更不是什么青樓女子。
可如今看來,這林義娘是假的了。
難道說,孫運英其實也是個冒充的?
趙小滿有了這想法,而后定下思緒,便道:“居士可想知道這位老爺這么做的原因?”
“嗯。”
林義娘點頭,她的確很想知道。
“這不難,不過還得居士先回答我一些問題,”趙小滿先問道:“他可曾在夜里悄悄出門?”
林義娘想了想,道:“有的,有時候三天兩頭地出去,有時候大半個月也沒見出去過一次。”
趙小滿又問道:“那你可曾知道他去的是什么地方?”
林義娘看看這四周,道:“就是這青云觀,只因他這一年常來,才準許我到這走走。”
趙小滿聞言,咽了咽口水,心道,居然就是這?那自己方才大搖大擺地進來,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孫運英的人看見她。
她不由得瞟了瞟周圍,而后清了清嗓子,才又問道:“這位老爺,他有沒有什么東西,是旁人都碰不得的?”
林義娘答道:“他書房里的東西,都是旁人碰不得的。”
“書房,”趙小滿點點頭,又道:“最后一個問題,這位老爺是不是個官員?”
林義娘倒沒想到她能猜的出來,有些驚訝地看向她,點了點頭,才答道:“是。”
趙小滿又是一揮拂塵,便一本正經道:“無量天尊。居士,您那位老爺其實是志在高位呢。”
林義娘疑惑道:“志在高位?”
趙小滿點頭,這便分析起來。
“若他是個平民百姓,倒也無此說法,可他既是個官員,便不一樣了,”她道:“深夜來此,必是十分誠心,求天尊保他仕途;而書房此地,亦可看作是他的另一修煉之地,不讓旁人進,原是為了清靜。”
她又一派了然地總結道:“他這是借仙道,通仕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