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桐并不知道歐陽洵是去了一趟江南又回來。

　　前天她看到歐陽洵打歌的新聞，又是和夏瑤一起上的熱搜，心里便不是滋味。為了今天這次登門拜訪，她足足準(zhǔn)備了兩天。夠夸張，可也是事實(shí)。

　　做皮膚管理，做全身spa，燙頭發(fā)，美甲，買衣服，今天上午還專門請人給她化了妝做了造型。

　　她沒見過夏瑤本人。第一次見是上一次來歐陽洵家，瞟到歐陽洵和夏瑤視頻通話的界面。

　　對夏瑤五官看得最真切的一次，便是在MV中。大量的近景和細(xì)節(jié)鏡頭，想要不注意都難。

　　很不情愿，但不得不承認(rèn)，夏瑤的顏值真的高，五官是真的能打，挑不出一點(diǎn)毛病，而且居然完全能扛住如此高清又近距離的鏡頭。

　　也許有百分之八九十都是化妝師和濾鏡的功勞，于桐這樣猜想，心里的不平衡也少了幾分。

　　意識到化妝師的重要性，所以今早她也是花了大價錢做這個造型。

　　某一線奢侈品牌今年夏季限量新款連衣裙，配上復(fù)古大波浪，妝容在端莊大氣的同時不失妖冶魅惑，新種的睫毛加上眼妝將眼睛放大了兩倍，一路過來，凡是遇到的路人都會忍不住朝她多看幾眼，也正因如此，她更加自信。

　　于桐是歐陽家的常客，保姆和她熟悉，便先給她開了門，再來告知大家，于桐前來拜訪。

　　她邁著步步生蓮的步伐走進(jìn)客廳，看到夏瑤，興奮勁突然就少了一大半。

　　她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她。

　　這都已經(jīng)跑歐陽洵家里來了？

　　她一眼就認(rèn)出了夏瑤，因?yàn)椋刀实匕l(fā)現(xiàn)，真人和鏡頭上沒差，老實(shí)說，真人比上鏡更有種獨(dú)特的韻味和氣質(zhì)。

　　她沒有。但她也不屑于跟夏瑤一樣。她的溫婉嫵媚，也是別人學(xué)不來的。

　　于桐家里一直把她方方面面都照顧得很好，保護(hù)得有些過分，因此她沒什么太復(fù)雜的心思，更沒什么城府，有時候還很天真，總之，那么點(diǎn)點(diǎn)小心思，很容易被看出來。

　　看到夏瑤，她就忍不住表現(xiàn)自己。歐陽家，她可比她熟悉多了。

　　“歐陽哥哥！伯父！伯母！大家都在呢！我今天來得真是時候！歐陽哥哥你說是不是？”

　　她小碎步跑到歐陽洵身邊坐下。

　　這側(cè)身的動作，摁住裙擺坐下的動作，還有坐下后向歐陽洵更加貼近的動作，舉手投足間，極盡嫵媚，賣弄風(fēng)情。

　　歐陽洵沒有回應(yīng)。

　　“過了。”夏瑤默默說了一句，不輕不響，歐陽洵剛好能聽見。

　　她坐得離葉之清和歐陽正鋒更近一些，他倆自然也聽見了。

　　兩人默不作聲，頷首，嘴角有不易察覺的弧度。

　　這女孩，有幾分血性，急了怕是會咬人。不是弱柳扶風(fēng)，一受委屈哭得梨花帶雨要?dú)W陽洵抱著捧著哄的那種。

　　是葉之清和夏立喜歡的類型。

　　他們不是封建的舊社會家庭，不需要一個只會相夫教子，對丈夫言聽計從沒自己半點(diǎn)想法的兒媳婦。有自己事業(yè)的獨(dú)立女性，才是未來孩子最好榜樣，才有能力和歐陽洵互相扶持。

　　是情侶亦是精神上的伴侶，這樣的生活才能夠和諧美滿，長長久久。

　　葉之清和夏歐陽正鋒就是這樣過來的，這點(diǎn)他們清楚。

　　他們所求，也一直都是歐陽洵所想。

　　于桐雖說有職業(yè)——服裝設(shè)計師，有自己獨(dú)立的小品牌和門店。不過，了解情況的都心知肚明，前來買她衣服的，都是賣她爸爸于毅的臉面。她爸爸身居要職，想和他搞好關(guān)系的，不在少數(shù)。至于于桐的設(shè)計水平——畢業(yè)于國內(nèi)二流院校，什么水準(zhǔn)，可想而知。這家服裝店，只是為了讓她有點(diǎn)事情做，不至于成天在家無所事事。

　　“伯父，今晚來我家吃飯吧！我們家請了新廚師，做飯可好吃了！您好久沒來了，我和爸爸都挺想你的。爸爸也想見見歐陽哥哥。”她一句兩句都在暗示自己和歐陽家非同一般的關(guān)系。

　　“嗯，是好久沒見了。這不是最近忙。只是今天……”

　　歐陽正鋒的話說到一半，被于桐打斷：“那就今天呀！今天不忙，大家都在，這么好的機(jī)會！”

　　“今天我們有安排了。”歐陽正鋒看向于桐，沒什么表情。

　　歐陽洵不動聲色地向夏瑤靠近第三次，完全貼在一起。他想離于桐遠(yuǎn)一點(diǎn)。

　　夏瑤時不時不懷好意推一下他，遭來他一個無聲警告。

　　“她要知道歐陽哥哥如此避著她，該傷心了。”夏瑤跟他咬耳朵。

　　“吃醋了？”歐陽洵眼里滿是寵溺，唇角揚(yáng)起好看的弧度。

　　他側(cè)臉，對著夏瑤，這個方向，歐陽正鋒和葉之清能將他表情看得清楚，只有于桐看不到。

　　他們不知道兩人在說什么，但自己兒子這般模樣，唯有面對夏瑤時才有。不親眼見到，任誰說他他們都不會相信，養(yǎng)了三十年的兒子還有這樣一面。

　　葉之清已經(jīng)是見怪不怪，歐陽正鋒則是第一次見。

　　“她是誰？”夏瑤還不認(rèn)識于桐。

　　“于桐。我爸朋友的女兒。”

　　這從于桐剛說的話里就能聽明白。

　　“然后呢？沒了？”夏瑤不信。

　　“沒了。”

　　“之前一個‘洵哥哥’，現(xiàn)在又冒出一個‘歐陽哥哥’，你身邊的鶯鶯燕燕可真多。又是一起長大的吧？青梅竹馬？”

　　“什么一起長大。”歐陽洵反駁她，“認(rèn)識的早，僅此而已。小學(xué)同學(xué)和高中同學(xué)，就這樣的差別，認(rèn)識順序不同。”

　　“哦。”夏瑤這個“哦”陰陽怪氣的，很明顯，還是不服氣。

　　憑什么歐陽洵身邊有那么多“一起成長大”的女生，喊著有娃娃親的張妮兒，是他爸媽的干女兒；現(xiàn)在又冒出一個于桐，家長的關(guān)系也是極好，不難看出是歐陽洵家的常客。

　　殊不知，這些女生，都是葉之清和歐陽正鋒有意無意安排，想增加歐陽洵跟女性接觸的機(jī)會。歐陽洵從小對人太冷淡了，夫妻倆一度擔(dān)心他以后不是去找個男朋友就是出家。

　　后來發(fā)現(xiàn)他除了跟顧與走得近些，對男性似乎也是一直這么張冰山臉，葉之清便更加擔(dān)心他會出家。

　　歐陽正鋒雖然也是這性子，但不至于同歐陽洵這般冷漠至此，簡直沒有一丁點(diǎn)人情味。

　　***

　　“這稱呼有什么？老公只有你能叫。”歐陽洵“安慰”她。

　　“嗯。若是這稱呼都被別人叫去，我夏女俠又要重出江湖殺出一條血路。”基于歐陽洵身邊桃花這么多，她在認(rèn)真考慮再去提升一下自己的跆拳道。

　　“湯圓，來，我給你帶好吃的了。”于桐從包里掏出一包牛肉干，招呼湯圓。

　　湯圓原本在夏瑤腿上趴著，聞言，沒抬頭，傲嬌地拎了拎眉毛，甩給于桐一個眼神，又閉上了……

　　歐陽洵家的狗都和別人的不一樣——高冷，護(hù)短，極其排外。

　　于桐的一包牛肉干這么僵在半空中，幾秒之后，悻悻收回去。

　　“今天這是怎么了？以前最喜歡吃這個牛肉干了呀，午飯吃太多了？”于桐為自己挽尊。

　　“與歐陽家是老熟人”這個人設(shè)不能崩，不能崩。她時刻留神。

　　“他不愛吃牛肉干。”歐陽洵漠然拆臺。

　　“怎么會？伯母經(jīng)常給他吃牛肉呢。歐陽哥哥你回來的次數(shù)少，可能不知道……”

　　“那是新鮮牛肉。牛肉干，不健康。”

　　于桐：“……”

　　夏瑤：“……”其實(shí)風(fēng)干牛肉很健康的。

　　她不說，她才不要幫于桐說話。

　　歐陽正鋒有電話進(jìn)來——是于桐的爸爸于毅。

　　“上樓？”歐陽洵伸手摟住夏瑤。

　　“好。”

　　他起身，再伸手將她拉起來，將她整個人圈在自己懷里。

　　于桐沒半點(diǎn)不好意思地跟上。

　　她剛給爸爸發(fā)了短信，讓他想辦法把歐陽洵一家今晚約出來。這樣便可以讓夏瑤自個兒回去。

　　“老于啊，今晚不行。我準(zhǔn)兒媳婦來了，我要跟她培養(yǎng)感情。”歐陽正鋒這句話里說不出的高興和驕傲。

　　“大學(xué)生，加州理工的！”

　　于桐上樓的腳步一滯——論年齡和學(xué)歷，都甩了她一大截。

　　葉之清瞟了她一眼，心里有了辦法。

　　于桐對歐陽洵死心塌地了十幾年，長輩們都看在眼里。

　　不論有沒有夏瑤，歐陽洵對于桐的態(tài)度一直都很明顯——陌生人，和你不熟。

　　但是向來靦腆得體的于桐吧，偏偏在歐陽洵這里，總能打破各種規(guī)矩，死纏爛打，厚著臉皮往上貼。

　　長輩都心知肚明——于桐是掏心掏肺地喜歡歐陽洵。

　　于桐父母不忍自家女兒如此“自降身價”，所以能幫的都盡量幫。歐陽正鋒不討厭于桐，只是說不上多喜歡，不是他兒媳婦的理想人選。

　　之前歐陽洵沒有女朋友，他于情于理都不能直接拒絕。現(xiàn)在有了夏瑤，歐陽正鋒可以名正言順地向他們表達(dá)，我們有兒媳婦了，歐陽洵和于桐是不可能的。

　　葉之清在于桐身后上樓。

　　她把原本打算進(jìn)臥室的兩人拉到了書房。

　　“大白天的，這么著急？雖然年輕身體好，那也得節(jié)制一點(diǎn)。”這是她將歐陽洵和夏瑤拉到書房的理由。

　　夏瑤：“……”阿姨，您想多了。

　　歐陽洵：“……”我沒這樣的媽。

　　于桐臉青一陣白一陣。

　　夏瑤有些明白為什么葉之清要帶她來書房——她絕對會愛上這里！

　　“哇，這都是歐陽洵的獎杯？”夏瑤興奮地沖上前。

　　“嗯，他搬家之前的，都在這里。”

　　都是葉之清放的。

　　夏瑤一件一件仔細(xì)看過來。

　　“這是他的第一個獎，‘最佳新人獎’，2011年的時候。”她順帶在葉之清制作的照片墻上指出當(dāng)天的紅毯照片。

　　“這個獎杯是年度專輯，二專拿到的。這個是最佳創(chuàng)作獎，出道第二年，不過是第一張專輯。啊！這是格萊美獎杯！那年第三張專輯發(fā)發(fā)行，二巡進(jìn)行到一半，之后票價就不止翻一倍了。”

　　夏瑤順著各種獎杯，陷入了回憶，同時，每一張照片，無論是代言、領(lǐng)獎、紅毯還是出席某品牌活動的儀式，總之，凡是葉之清放在書房里的與歐陽洵有關(guān)的東西，夏瑤都能準(zhǔn)確具體地報出時間地點(diǎn)事件，如數(shù)家珍。

　　不是有種專家叫歷史學(xué)家嗎，夏瑤就是歐陽洵個人的歷史學(xué)家。

　　歐陽正鋒打完一通電話上來，就看到歐陽洵和葉之清頗為驚訝的表情，和于桐的黑臉。

　　而夏瑤呢，神采飛揚(yáng)，講述著歐陽洵的“豐功偉績，光輝歷史”，滾瓜爛熟，像早就寫好地稿子，并且把稿子吃進(jìn)肚子里的演講。

　　于桐自然是插不上話。她知道歐陽洵是音樂界大佬，事業(yè)做得風(fēng)生水起，但年份、各種活動名稱，是怎么都記不住的。

　　“可真是厲害啊，”她虛情假意地夸獎，“想必花了不少時間記這東西吧？還有時間忙別的嗎？”

　　言下之意：你沒有自己的生活吧？全圍著歐陽洵轉(zhuǎn)？

　　葉之清看了她一眼，不帶任何情緒色彩，心里則是：沒有自己的生活的是你吧？這樣也沒多了解我家洵兒。

　　夏瑤也發(fā)現(xiàn)，葉之清與自己的相處模式，和對于桐不太一樣。

　　于桐來之前，葉之清有點(diǎn)“放飛”，有時像個沒長大的女孩子那樣活潑帶點(diǎn)任性；于桐一來，她儼然就是位優(yōu)雅端莊不茍言笑的豪門貴婦。

　　這完完全全就是對內(nèi)和對外的態(tài)度。

　　“因?yàn)橄矚g，好在腦子又還算好使，過目不忘。”夏瑤笑著回答她，唯有眼神，不帶笑，敵意挺明顯，兩把刀子，“怎么沒時間忙別的？你太低估人類大腦的能力了。學(xué)習(xí)兼職運(yùn)動下廚，交友旅游琴棋書畫，一樣不落。”

　　這話懟得于桐啞口無言。夏瑤的大腦是什么做的？超級計算機(jī)嗎，一個人怎么可能同時完成這么多事情？

　　所以說，腦子是個好東西，低配和高配，那是質(zhì)的區(qū)別，過的完完全全是兩種人生。

　　“小姑娘，你這就夸張了。”于桐“委婉”暗示夏瑤在吹牛，說話的檔兒故意來回看了好幾次歐陽正鋒和葉之清。

　　“不允許我老婆優(yōu)秀？”歐陽洵維護(hù)的語氣格外明顯，于桐的假笑瞬間僵在臉上。

　　“我一個當(dāng)媽的，歐陽洵這些事情都記得沒你清楚，”葉之清上前摟住夏瑤，“所以說，歐陽洵不和你結(jié)婚，還能和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