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龍緊擰著眉頭,滿眼痛色地望著手心。手心里躺著他的兩段龍須,還有一片黑里透金的鱗片。
為了尋找其他的靈云碎片,他在這千百年的歲月里,忍痛將龍須剝離身體,甚至將自身開采靈云碎片的靈力傾注了大半在龍須上。怎地說斷就斷了?
他小心地將兩段龍須藏于袖中,兩指拈著黑金鱗片仔細琢磨起來。
這是……黑金鱗!鯤鵬身上獨有的黑金鱗。
鯤鵬一族在上古時期就行蹤不定,傳說奪靈大戰后,鯤鵬一族首領不知何故被匯靈派仙家以大法力封印于一處隱秘地界。群鵬無首,整個鯤鵬一族也消失不見。有人說他們去了極北大荒地,有人說他們沉入了南冥深處。
這黑金鱗現世,是不是就代表鯤鵬一族復現于世了?可自己和鯤鵬一族并無瓜葛呀!
方才恍惚一瞥,只瞧見一個紅色的裙角一閃而過。紅色衣裙是鬼市市主的侍從,莫非是市主要殺他?
黃龍朝紅色裙角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緩緩地搖頭。
不對!自己與鬼市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市主要殺一個人是絕沒有活口的。方才這一出,只是傷了設源這段自己的龍須,明顯不是鬼市市主的手筆。
可那又是誰干的呢?
黃龍眸光多了幾分深意,表情逐漸嚴肅。
一墻之隔的另一邊,某人目睹這一切,唇角笑意稍縱即逝。
他身后站著一名女子,黑衣蒙面,劍眉微揚卻無囂張之態,眼角細長滿是恭順謙遜。袖口、褲腳扎束的嚴嚴實實,身材單薄挺拔。要不是胸部微微隆起的美好弧度,堅毅利索到看不出是女子。
女子雖一直躬身站著,卻神經緊繃的厲害,留意著主子的一舉一動,時刻準備聽令出手。但是,自從那名紅衣女子撒出那滿天的亮片片。主子好像……要放棄這次機會?
終于,某人動了!
不是下令的劈手動作,而是輕飄飄的甩袖而去。那天青色的寬袍廣袖在她眼前一晃,她愣了!
主子下的決定很少臨時改變,更別說是蓄意這么久,謀殺這么大官的計劃。
她實在不解,沉吟良久,才極盡恭敬的請示道:“這次行動,小六角還?請主子示下。”
“不必多此一舉了!”
某人聲音輕飄飄的,似乎一張口便隨風散了。
在小六角心中卻重石一般,再不敢多言。只管恭敬老實跟著。
同一迷宮的另一處,洪淵已經逃出老遠。一邊走一邊觀察迷宮的構造,兩側高墻是南冥玄鐵所制,上方邊緣正在慢慢虛化,似乎被漫天的金芒侵蝕了一般。
南冥玄鐵有壓制修為的作用,這也是為什么修者妖獸進入迷宮,法術法器全部失靈的原因。可這么厚、這么繁瑣的玄鐵迷宮當初建造是為了壓制什么強大所在,還是為了困住什么大能之輩。當然也可能是封印兇獸。
無論是哪種可能,必然是出自仙家之手。不然三界沒有誰能調用如此眾多的玄鐵,也沒有誰能請動鍛造玄鐵的大能之輩。
洪淵默默推理著,一拐彎,迎頭撞上了一柄短劍。
說是撞上而沒被傷到或者是刺穿,是因為短劍是懸浮于半空中,劍柄朝著她的。
這是什么鬼?不是修為被壓制嗎?怎么還有人控劍亂飛?不知道會傷著人嗎?
洪淵想著就往身后瞅了瞅,又繞過短劍朝下個拐彎處瞧了瞧。前后都無人!按說控劍之人不會離劍太遠……
“砰砰!”短劍從洪淵身后戳了戳她的背。
“誰?”
洪淵本能轉身去看,背后除了短劍空無一人,四下里除了玄鐵高墻再無其他。
所以,是短劍自己要戳她?
她這才仔細打量起這柄短劍來。劍柄細長,雕刻了絕壁懸崖、蒼松古樹,不知被誰所有,日日揮舞劈殺,時時擦拭把玩,導致雕刻的紋路光滑圓潤。劍身鋒利流暢,閃著粹血寒光。整體并無鑲嵌的玉石,透著古樸滄桑。
“好劍!”
“好劍”似乎能聽懂人話,對洪淵的夸贊很是受用。飄至她手邊,開始死命往她手心鉆。
這是要賴上我嗎?
洪淵一臉警惕的握住了劍。剛一握住,“好劍”便自作主張的帶她往前走。拐彎、直行、入岔口……
速度之快,只覺耳邊風聲四起。
洪淵有些訝異,歷經幾世輪回還頭一次發現這么有個性的劍。試試松手,發現劍柄似一塊強力磁石,而自己的手就是純鐵。被吸得牢牢的,掰都掰不開。
好在“好劍”方向感很強,也很貼心。一路奔馳,但沒有讓洪淵磕著墻角,碰著肘子。
終于,目的地出現了!
一個渾圓的空間出現在眼前,空間有五個入口,都是黑洞洞的,不知通向何處。空間中心有兩個小箱子躺著,三尺見長,一尺見寬。全玄鐵澆筑而成,洪淵圍著看了一圈,也沒看見一絲縫隙。
“好劍”此時已經解了磁,安靜的躺在地上。
空間無風卻空曠,洪淵轉首望了一圈。忽有一種蒼涼之感,這種感覺促使她用劍劃過指尖,以鮮血溶了眼前的兩個玄鐵箱子。
驚奇的是,箱子盡溶,獨留朝下的頂蓋歪倒在地上。黝黑锃亮的玄鐵光滑如玉,迎著金芒看去,卻似有溝壑縱橫。
天地忽然一黯,漫天金芒皆收縮成一道強光,璀璨的使人睜不開眼。片刻,強光匯聚在玄鐵板上,凝成無數亂紋,有幾個字依稀可辨。
一塊上面劃了“倏”,一塊上面劃了“忽”。
洪淵疑惑地摸上那兩個有些模糊的字,眸中疑色漸消。這是……倏、忽二神。
倏、忽二神是混沌元神開天地后,最早出現的一批仙家。倏喜在天上捕鳥鵲,忽愛下海撈魚蝦,盡管一把年紀,卻似頑童般可愛。
記得,他們總愛給我……
洪淵似乎觸到了記憶深處的那團迷霧,卻在剛一觸及之時,聽到了四面傳來的聲響:“仙家無道,以萬物為芻狗……”
一遍遍,一聲聲,是熟悉的倏、忽二神的聲音。
但這聲音卻不是記憶深處的那種慈愛寵溺,而是充滿失望、怨懟、憤恨、悲憫……
指尖劃過那些深淺不一的亂紋,洪淵的心似乎漏跳了一拍。這是南冥玄鐵,堅硬無比,壓制一切修為靈力。這些亂紋,是他們生生以骨血摳出來吧!仙界資歷最老的神,仙界人緣最好的神,何故被囚于此?
怎樣的痛苦折磨,歲月蹉跎,致使他們非得以骨血去無謂反抗,以元神去凝結成語,只為控訴當年他們經歷的一切?
“仙家無道,以萬物為芻狗……”
控訴還在回旋,卻漸漸減弱,漸漸悠遠……
仙家?應是如今高高立于云端,判萬物生死的那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