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芍小眉半躺在轎子里，兩眼無神地盯著轎子頂。在她左邊，顏月已經累得睡著了，翡翠蜻蜓手鐲戴在她細細的小胳膊上。

　　芍小眉累得一動也不想動，但她的大腦卻在飛速運轉。

　　那個犀角峰的商柯，就這樣消失了！芍小眉一想起這事就生氣。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虧他長了這么個好相貌，誰知心地卻這么壞！讓我喝了臟水，自己倒跑沒影兒了！芍小眉越想越氣，肚子隱隱作痛。

　　還有那個土坷垃，芍小眉把手伸到衣服內側，摸到了。她把土坷垃拿出來，端詳著。這是用新鮮的泥巴團成的，不是太硬，有點黏糊。捏捏它，會沾上一手的泥土。

　　芍小眉搓搓手，把沾在指尖上的泥巴搓掉。

　　“妖孽，你要打開它嗎？”

　　芍小眉一驚。

　　是顏月。

　　芍小眉假裝鎮定，說：“你管我干啥？我是你姑姑！”

　　“姑姑？”顏月冷笑。

　　小孩子的冷笑真可怕。比起大人，小孩子的冷笑中夾雜著更多的冷漠和薄情。

　　“我都不認皇帝作父親，”顏月鄙夷地說：“你以為我會認你作姑姑嗎？”

　　“為什么……”

　　“為什么？因為皇帝親手殺了我的母親。”顏月平靜地說：“他不是我父親，他是我的殺母仇人。”

　　芍小眉大駭，說不出話來。

　　“我就是我自己，”顏月繼續說，稚嫩的聲音中不摻雜一絲情緒，“我不是皇帝的人，也不是你的人。我不會幫助任何一方。”

　　“所以，你不用怕，”顏月瞟了一眼土坷垃，輕聲說：“我不會告訴皇帝任何事。”

　　芍牧北終于良心發現了，給芍小眉安排了一個偏院。

　　芍小眉現在捂著肚子，坐在床沿，哀聲嘆氣個不停。

　　“我真傻，真的。”芍小眉哀嘆道：“我單知道喝生水不好，我不知道我親戚來了……”

　　現在的芍小眉，深深地懷念起在現代社會的那段生活，那時，至少有個姨媽巾啊！

　　宮女給芍小眉送來一塊燒紅的磚頭，用毛毯包了。

　　芍小眉抱著磚頭，獨自一人守在房內。房間里靜悄悄的，芍小眉打量著房內的裝飾。

　　這大概曾是一位妃子的住所。從擺設來看，這位妃子的地位絕不會太高，屋里皆是些普普通通的物件，沒有一件可以稱得上奢華的。

　　但這位妃子的品味應該很高雅。一幅墨梅圖與對面的青花瓶相應襯，梳妝臺上擺的蠟燭若是點燃的話，正好映在屏風上。

　　芍小眉看得賞心悅目。

　　她不顧肚子痛，起身，在房內轉悠著，欣賞原主人的巧妙擺設。

　　一株枯萎的蠟梅花枝插在花瓶里。蠟梅花枝已經全部變成黑色，不帶一點兒生氣。芍小眉用手指輕輕碰了碰，黑色的花朵紛紛掉落，散落在地上，像一個個死去的仙子。

　　芍小眉心中莫明悲涼。

　　她走出房間，來到院子里。

　　院子里，一切都是靜悄悄的，連樹葉都是安靜地飄落，不帶一點兒聲音。

　　月亮的清輝，均均勻勻地撒在地面上，顯得干凈而冷清。

　　月夜涼如水。

　　芍小眉站了站，覺得無趣，正要回屋，忽見一黑影從空中劃過，轉瞬消失。

　　“誰？”

　　芍小眉緊張起來。

　　雖然舞容已經為她解封了體內的法力，可她已經很多天沒有練習施法，早生疏了。這時候，若是有高手來戰，自己恐怕是兇多吉少。

　　芍小眉以庭院里的一棵老杏樹為中心，背對杏樹，緩緩移步，觀察著風吹草動。

　　樹葉靜靜飄落。

　　什么異常也沒有。

　　二十分鐘過后，芍小眉終于確信，那個黑影的主人已經走了。

　　她這時也困了，就準備回房體息，但在跨進門檻的一瞬間，她看見，老杏樹的樹枝上，掛著一封信！

　　她跑到樹前，將信取下。

　　信封上沒有寫任何字，但芍小眉認為這封信一定是寫給她的。

　　她拿著信回到房間，借著燭光把信封割開。

　　從信封里，掉出一朵向日葵。

　　向日葵？

　　芍小眉非常緊張，她把這朵向日葵用毛毯裹起來，再把毛毯壓到被子底下。要是有人看見這朵向日葵，我就完蛋啦。

　　在車也國，向日葵是皇帝的象征，只有皇帝，才有權在祭祀大典上佩戴向日葵。因此，芍小眉不敢拿這樣的東西。向日葵在她手里，就是她要謀反的證據。

　　有人給我向日葵？

　　芍小眉思索著，偷偷把向日葵從毛毯里拿出來，細看。她還是不放心，于是把屋里的蠟燭全熄滅了，只借著月光看。

　　這的確是一朵向日葵。

　　向日葵在這個世界里十分稀有名貴，先皇在世時，常常一朵向日葵戴在身上好幾天都舍不得換。

　　芍小眉看了一會兒，又拿起那個信封。信封里還有東西，是一張紙條。

　　芍小眉借著月光，看到紙條上的字：

　　柯竊以為，小眉公主可擔大任，愿為公主所驅馳。今日斂珍閣所給之物極重要，必慎藏。——商柯

　　芍小眉找出那個土坷垃，她把土坷垃上的泥土一塊塊摳掉。很快，土坷垃中出現了白色的一角，像是玉石。

　　芍小眉大喜，繼續摳土。

　　終于，芍小眉把泥巴全摳掉了，寶物的大體形狀看得出了，像是枚發簪。

　　芍小眉端來盆水，把發簪放在水中搓洗。

　　盆里的水變得渾濁。

　　一刻鐘后，芍小眉把寶物從渾水里撈出來。

　　她瞪圓了眼睛。

　　這是一枚白玉鏤花蝴蝶步搖。

　　一只只玉蝶，連綴在步搖尾端，生動逼真，宛若有靈。有的舒展雙翼，像似在睛空飛舞；有的雙翅合攏，像似在花蕊停息。

　　真是太美啦！芍小眉贊嘆不已。

　　但她又想到，商柯說這個東西很重要，讓我小心謹慎的收藏。她把玉蝶步搖放在手心里翻來復去地看。送我這個玉蝶步搖，肯定不會是為了讓我戴上臭美吧，肯定還有別的作用。

　　芍小眉嘗試讓玉蝶步搖發揮法力。

　　她對著銅鏡，梳理長發，然后把玉蝶步搖插到左邊頭發上，又插到右邊頭發上，再插到頭頂上方。

　　“沒用。”

　　她折騰了好久，把頭發弄得亂七八糟，可玉蝶步搖還是玉蝶步搖，絲毫沒有要顯示法力的跡象。

　　這個商柯，喜歡肚里藏話！直接告訴我它的用處不行嗎？

　　芍小眉把玉蝶步搖扔到床頭邊。

　　老娘不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