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前,京中,顧府——
由顧文翰一手提拔上來的御史丞王韜、御史中丞李憲并著三個頗得圣人信賴的侍御史正圍著冰鑒納涼,等著喚他們來議事的顧大人。
“李大人,王大人,不知下官所說,二位大人意下如何?”侍御史劉臨作著揖,滿臉笑容地看向李、王二人。
“不如何!”李憲一甩袖子,冷笑一聲,睨了一眼賠笑的劉御史,道:“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收了多少好處!”
“本官倒是覺得此事有可行之道啊。”王韜拍了拍臉色有些僵硬的劉臨,而后轉身瞪了李憲一眼。李憲看到后摸了摸鼻子,又見劉臨臉色不好,冷哼一聲后轉身坐到了椅子上,端起座邊桌幾上的蓋碗抿了口茶。
正當氣氛有些不尷不尬的時候,顧文翰中氣十足的聲音就傳了來:“本官來遲,勞諸位久等了。快些入座,嘗嘗本官新得的這瀘州六安茶。”
“多謝大人。那我等便不客氣了。”王韜沖著顧文翰行了禮,呵呵笑著坐下,端起手邊的蓋碗,先是觀其湯色,再聞其香,最后淺嘗一口,贊道:“翠綠有光,香氣清高,滋味鮮醇,好茶!不過大人召我等前,定不會是品茶來的吧。”
“確有一事,本官難為的很,想聽聽大家的意見。”顧文翰點點頭,道:“前些日子,我聽聞光祿勛右中郎將薛少卿當街強搶民女,險些鬧得對方家破人亡啊。”
“大人,不瞞您說。您來之前,劉大人可就提了這回事,話里話外竟還留了幾分情面。”顧文翰話音剛落,李憲就把劉御史抖了個干凈。說起這李憲也是個妙人兒,他曾經在邊關呆了幾年,后受了傷,再入不得伍,原是想著回家好好養著,卻不想偶然遇到了白龍魚服的圣人,因著說話直來直往,不怕得罪人,說的話還都中了圣人的心思。正巧當時的御史中丞乞骸骨,便封了他做這御史中丞。說來也怪,李憲也算為官數十載了,官場的圓融半分沒學到,這得罪人的本事倒是越發的爐火純青,卻也憑借著這份耿直不留情面得了圣人的看重,倒是安穩的在御史中丞的位子上呆了十余載。
“是嗎?劉御史你來說。”顧文翰知道李憲的脾性,倒也沒說什么,只是將目光轉向了劉御史。
“回大人的話,確有此事。”劉臨見顧文翰的目光看向他,硬著頭皮站起身,道:“大人也知曉,薛少卿是城陽公主駙馬的弟弟。城陽公主一向是齊王的有力支持者,如今太子之位未定,若是貿然得罪城陽公主,怕是——”
“哼,任他是誰的親戚,就能這般草菅人命不成?”李憲還沒等劉臨說完,便拍了桌子。
“大人,問題就在于,薛少卿沒鬧出人命來。若是貿然參奏,分寸若是把握不好,不但不能拿薛少卿如何,還會得罪城陽公主啊。”劉臨對這個李憲略有些無語。
“韜賢弟,你如何看?”聽了劉臨的話,顧文翰皺了皺眉,若是這么說,參他草菅人命倒是行不通了。可若是能借著此事扳倒了右中郎將,倒是在軍中能斷了齊王的一條臂膀。
“卑職覺得,此事背后定有人提點薛少卿。否則以他的品行,此事定然不會不出人命,我們不防先靜觀其變,若是提點的人出了事,我們便參奏他蠱惑皇親;若是薛大人一不小心,那他的官位可就該……”王韜又拿起了六安茶,抿了一口。
“嗯,諸位可還有其他的想法?”顧文翰略一思索,也覺得此方法可行,但他素來是個喜歡集思廣益的人,這才有此一問。
“大人,薛氏的事情我們不如靜觀其變,如今令我等擔憂的是廣陵王殿下。”一直沒出聲的張侍御史發了話。
“廣陵王?難不成他犯了什么錯?”王韜見顧文翰有些微變的臉色,趕忙出來打圓場。
“廣陵王殿下在徐州廉潔奉公,造福百姓,可否上達天聽,以期獎勵?”鄭侍御史不著聲色的環顧四周,將眾人臉色盡收眼底后,這才開口。
“鄭賢弟這話我就不懂了,徐州百姓富足不是徐州刺史的功勞嗎?我等才說皇親國戚不可仗勢欺人,怎么這么快就要把張家的功勞往李家的頭上戴?”李憲此話一說,饒是平日里經常吐槽他怎么活到現在的王韜也愣了一瞬。
“卑職不是這個意思……”鄭侍御史噎了一下,一時間也沒想好怎么回話,只得喃喃解釋。
“罷了,此事到此為止,天色也不早了,諸位還是回去吧。”顧文翰難得看李憲順眼了一回。
“大人,卑職有一不情之請。卑職嘗著大人的新茶甚是好喝,不知大人能否割愛……”王韜見眾人都起身行禮,顧文翰卻沒有著急起身,便尋了個借口多留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