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同志，其實干醫生這一行說是救死扶傷，但是也挺得罪人的。出了醫療事故，我們就得負責。這次院長的事一定是個意外，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得罪了哪個病人家屬了，所以請你們趕快調查處理。你要是實在調查不清楚，也不勞煩你們，盡力就可以。”

　　錢思思穿著亮眼的白大褂，因為有些激動，身子前后擺動的幅度有點大。

　　“不勞煩我們？我們是警察，調查清楚事實的真相是我們的責任，我們不會放棄的。”穆緣聽出她話中的不對勁，眉頭一皺，繼而肯定地說道。

　　錢思思快速接到。“我知道你們盡心盡力，但是如果真的沒有結果，也不想你們太費心，而且院長他只有一個兒子，兒子到現在也不管他，所以你們不用太糾結于這起案件。”

　　“現在出了人命就是命案，我們一定會追查到底的。”穆緣果斷不再理會她那些碎雜的話語。“你剛剛說他有一個兒子，他兒子為什么不管他？”

　　“他兒子很早就被他送出國了，后來兩個人就不怎么聯系了，具體原因可能是一直不和，我也不知道。”

　　之后穆緣再問，錢思思便是能搪塞就搪塞過去，實在不行就低頭沉默，最后穆緣回頭瞧南劭，他還站在自己身后不遠處，她一轉身，正好遇見他的目光。

　　南劭沒有給她提供解決辦法，只是不語的繼續站著。

　　穆緣頭轉回來看著面前淡定等待的錢思思，本子一合，道聲謝之后跟她說可以走了。

　　詢問知情人算是碰了壁，穆緣看著地面的磚塊和前方的皮鞋，慢慢將自己的腳步向那里挪近，將近還有一步距離的時候，穆緣的眼神由下至上，從他的鞋劃到了他的雙眼，并在那里停留。

　　和剛才一樣，南劭并未言語地站在她的面前，從他的位置向下看，穆緣猛眨幾下眼睛，垂下頭，一時被注視得心慌起來。

　　“這個錢思思，有點不對勁。”穆緣持續著低頭的動作。

　　“是不對勁，她的語氣中透露出她的目的，她想讓我們快走。”南劭皺眉，眼睛現在只能看到她的頭頂，他轉移了視線。

　　“可是她為什么想讓我們走呢？難道她是兇手？”

　　脫口而出的穆緣揚起頭，面對的就是南劭挑過后又皺起的眉，不出片刻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輕輕恢復成自己剛剛的姿勢。

　　“在沒有任何證據之前，不要輕易的下結論，這是每一個刑警應該具備的基本素養。”

　　南劭說完抬腳就走，留穆緣在原地，想起今天已經被他教訓了兩次了……而每次總是這樣被他噎住。

　　接近案發現場，南劭步伐微頓，偏過頭的余光中還能看出來身后跟上來的人一副下定決心視死如歸地捂上了鼻子。

　　前進到了門口，南劭沒有越過門口的警戒線，敲敲門框。“出來。”

　　楚無爭倒是痛快，伸腿跨過攔截，出來看見南劭和捂著半張臉的穆緣，不明所以，目光在二人之間來回徘徊了幾下。

　　“詢問完了嗎？”

　　“差不多了。”穆緣聽到他問，放下捂在臉上的手，將本子遞給楚無爭。“目擊者只有一個，副院長反映一些情況，都記在上面了。”

　　楚無爭接過來看了兩眼，這時廖帥從里面走出，遞給楚無爭一個證物袋，里面是一個相框。

　　本子合上，楚無爭順手拿過，拿著相框的邊緣，隔著塑料封袋，仔細端詳著，上面是年輕時的死者，和一個小孩子。

　　“這是高海源的兒子嗎？”

　　廖帥看著他舉起的照片，猜測到。“應該是吧，這是他擺在辦公桌上的。”

　　穆緣這個方向只能看到相框的背部，聽到楚無爭所說，即刻提起剛剛得到的信息。“剛剛據錢思思交代，高海源在很早以前就把他兒子送出國了，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都不來往。具體原因，錢思思也不清楚，只不過是說兩人關系一直不和。”

　　楚無爭再低頭看看照片，之后環視了下周圍，正好揮手把經過的大臉叫了過來，讓他去查一下高海源的人際關系，以及最近與其他人的來往。

　　北市第三醫院附屬醫院面積雖說不及總院大，但是規模也不小，充分勘察完過后就到了下午，現場已經封鎖，現如今在這里等待只是無用，楚無爭便下令先回局里。

　　上午就去了現場，這時候勉強也算是到晚飯點了，一行人全都餓得不行，尤其是早上就沒吃飯的穆緣。

　　向航將盒飯買回來的時候，穆緣已經在辦公室的桌子上垂死掙扎地趴著許久了。

　　隨手拿了兩份飯，就趕奔回了二人的辦公室，盒飯放在南劭面前，他倒是連看都沒多看一眼，那現場照片和現有資料比盒飯放得近多了，穆緣雖然顧及不暇，但還是不由得心里生出感慨。

　　不愧是南大人，吃精神食糧就能飽了……

　　掀開盒飯的那一剎那，穆緣深吸一口氣，飯菜的香味讓她迫不及待地開始動起了筷子，可是剛吃了兩口，她就發現了問題所在。

　　三個菜，其中兩葷一素，夾起一塊肥瘦相間的肉，這本該是她中意的美食，可現在她腦子里出現的卻是今天在現場那被戳爛的肌肉組織皮下脂肪……盒飯被她放在桌子上推遠，穆緣不受控制地反了一下胃。

　　筷子還扎在那塊肉的精瘦部分，就像兇手的利器精準插入死者腰部一樣，而上方肥美的頂部因為飯盒的移動被連帶著晃了晃，類似于那創口中結成凍狀的血塊，有了這個想法之后她是徹底吃不下去。

　　而且仔細看來，自己這一份的肉菜好像格外的多，要是這發生在放在上學打飯時，她一定會對盛飯的阿姨多送幾個飛吻，可現在，她不得不開始了愁眉苦臉。

　　為了暫時不再看到那塊肉，穆緣直視起了前方，一歪頭，看見了南劭和他面前差點被些許資料掩埋住的盒飯。

　　靈機一動，自己記得好像南大人的那份飯中素菜分量偏多！

　　但是……穆緣再次瞄到自己的盒飯，米飯的邊緣已經被挖了一個洞，現在還能感受到牙齒間有米粒的殘骸——不能交換了。

　　可真的好餓……腸胃又要蠕動了。

　　穆緣突然眼睛一亮，沉住氣傾身站起來。“南劭。”

　　也許是沒吃飯，穆緣這一聲并沒有引起她所喊人的注意，只好肩膀再移動向前，加強了力度。“南劭！”

　　好像太大聲了，穆緣都能聽見耳邊有回音了，幸好現在外面現在沒有人……

　　南劭立刻轉過頭看向她，手里的資料被放在桌上。

　　現在自知也無路可退了，穆緣只能強硬著頭皮，抬手指了指被放在一旁冷落的盒飯。“你餓嗎？”

　　沿著她所指的大概方向，拿開覆蓋在上面的紙張，顯露出葷素搭配的飯菜來。

　　資料往旁邊一放，南劭再次探頭望過來，眼睛從穆緣的臉移到下方的桌面上，尋到了上面擺放的與自己面前相同樣式的飯盒。

　　他抬眼。“你不夠吃？”

　　聽他這么想，穆緣馬上搖頭加擺手地否認。

　　這家盒飯是警局經常訂的，分量很足，楚無爭大臉他們吃一份都差不多了，自己要是不夠吃，那不是飯桶……

　　“就是我……”穆緣張口之后才發現自己想說的好像比“不夠吃”更難開口。

　　抿了下唇，指甲在桌面上劃楞了兩下，她接著說下去。

　　“我能不能用我這里面的肉，換一點，你那里面的菜啊？”

　　要是這時再不明白穆緣所謂何，那就不是南劭了，他知曉了緣由，目光被自己搬到另一處去，挑眉，皺眉。

　　果然，心理素質還是一如既往的不達標……

　　手抵住盒飯還在傳導溫熱的邊緣，在穆緣的目光下，向她那邊，推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