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浩民教授的工作室里,秦蘭正在進行心理治療。
已經經過了數十次的心理治療,再加上秦蘭自己孜孜不倦地在讀書、寫作中進行深入的自我探索,她的心理強度逐漸增加。
也不會再像以前一樣,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有可能將她的脆弱的心沖擊得支離破碎了。
現在她能夠和孫教授一起回顧自己的童年往事了,那可怕的過去從來都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而遠離她。
相反,無數次的夢魘讓她一次又一次地回到那可怕的過去。
現在,她想將這個膿瘡挖掉了,好在,她已經做好了足夠的準備了。
秦蘭相信自己能夠經得住任何強度的心理沖擊,她也相信只要自己能夠在最殘酷的心理沖擊中幸存下來,過去的一切傷害就都不會再控制得了她,相反,還會讓她變得更加強大。
她也深信,只要她的自我變得足夠強大,強大到不僅能夠支撐起自身的生活,更能經受住任何意外事件的沖擊。
尤其是當她強大到能夠經得住過去傷痛的騷擾的時候,她就可以不再依靠藥物的幫助了。
她也知道這個目標還很遙遠,道路也很艱難,但是她愿意用一生的力量去追尋這個目標。
孫教授逐漸被眼前這個女人的勇氣震撼了,秦蘭可以說是他治療過的病人中,最具有自我探索的意識和勇氣的人。
關鍵是她有還有足夠高的悟性,能夠很快地用心理學的思維去思考自己的問題。
孫浩民真的很喜歡和這樣的來訪者一起工作,他有時候甚者覺得他能從秦蘭身上學到很多有價值的東西。
因此在對秦蘭的治療上,他不僅毫無保留,在遇到難題的時候,他還會遍閱典籍、求助督導。
他飽含熱情地幫助秦蘭,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他都要想辦法幫助秦蘭真正走出迷障。
他敏銳地覺察到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地陷入到了反移情之中,不過這種并不太強烈的正性的反移情是有助于他的工作的。
對患者產生正性的反移情,好歹要比討厭患者要強得多。雖說對患者的負性反移情運用好了,也能促進治療的進展,但是那畢竟太耗損元氣了。
孫浩民終于等到了這一天,秦蘭可以在這間咨詢室里完全敞開地談論自己的童年創傷了。
他知道,秦蘭的治療已經順利地進入了新的階段。
他也深知,秦蘭的自我在逐漸成長,他耐心地呵護著這株嫩苗,既不拔苗助長,也不抑制她的生長。
就這樣亦步亦趨地跟著秦蘭自身成長的節奏,在一旁細心地照料著,點撥著。
偶爾,在必要的時候,他也會給秦蘭施加一點推力,催化她的成長變化。
秦蘭坐在沙發里,在孫教授的鼓勵和陪伴下,用她極好的語言表達清晰地講述著可怕的往事……
“蘭兒,你帶弟弟出去玩會吧,天黑之前不要回來,媽媽想一個人在家靜一靜。”秦蘭的媽媽曾靜芝面無表情地對正在寫作業的秦蘭說道。
正值暑假,外面酷熱難當,且秦蘭還有很多的作業要做,因此她有些不情愿出門。
但是看到媽媽神情似乎不對,她也不敢多說話什么,不舍地放下手中的作業,然后走到臥室抱起正在床上獨自玩耍的弟弟去鄰居家玩了。
秦蘭剛剛抱著弟弟離開家門不久,秦蘭的爸爸秦明祝就回來了。
他剛進家門,曾靜芝就表情麻木地對他說道:“我們今天把事情做個了斷吧。”
秦明祝一聽妻子這樣說,立刻眼中放出了光芒,高興地說道:“你說你要是早點同意跟我離婚,我也不會那樣對待你了,我也不會這樣為難了。”
曾靜芝一聽,原本平靜的臉上瞬間青筋暴起,怒氣從胸中噴薄而出,吼道:
“是的,我成全你,成全你和那個狐貍精,成全你和那個狐貍精生的孩子,讓你們從此過上幸福的生活。我走,我帶孩子們走,這下你滿意了吧?”
秦明祝臉上毫無愧疚之色,反而生氣地說道:“要走你自己走,孩子得給我留下來,要是你非得要孩子,那你把蘭兒帶走吧,我兒子你不能帶走,我媽得要孫子。”
曾靜芝歇斯底里地吼道:“你休想,我要走,孩子必須全部帶走,一個都不會留給你。
這么多年,我生這兩個孩子,你和你媽管過我們嗎?現在來要孩子了,你休想。”
秦明祝冷笑了一聲:“你帶走試試?看我能不能把你打死。”
曾靜芝看到丈夫臉上陰氣森森的冷笑,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她摸了摸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疤,她知道這不是丈夫在嚇唬她,不知道有多少次,她都差點死在了她曾經深愛的丈夫的拳腳之下。
自從兒子出生后,丈夫在外面有了女人,他就完全變成了一頭野獸。
每次從外面回來都要跟她體離婚,她不同意就打她一頓。但是她舍不得孩子,她還想著用自己的隱忍苦苦挽留丈夫,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
但是丈夫卻不顧她和孩子,也不顧村上人異樣的眼光和嘲諷,公然和同住一村的那個女人住到了一起,還生了一個孩子,只比她的兒子小了不到一歲。
看到媽媽整日痛苦不堪,女兒秦蘭跪下來求她同意離婚,說自己不想看到媽媽活得那么屈辱,自己也不想被村上的人嘲笑。
但是曾靜芝無論如何都不同意,她還安慰女兒秦蘭,說自己為了這個家,為了他們姐弟,什么痛苦和屈辱都能忍受。
可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即使她愿意拼了命去忍耐,但秦明祝還是堅決要跟她離婚,且逼她凈身出戶,她不同意就把她往死里打。
終于,在最近的一次可怕的家暴之后,在床上躺了三天的曾靜芝感覺到自己必須要做一個了斷了。
她在家里呆呆坐了半天,像個行尸走肉一般,最后她活泛起來了,她讓孩子們出去,并把丈夫叫回來。
曾靜芝想做最后一次努力,她想帶走自己辛辛苦苦養育的孩子,但是她發現這真的只是自己的幻想罷了。
一想到自己的心肝寶貝就要落到那個自私冷漠的婆婆手里了,她就恨不得帶著孩子一起去死。但是她狠不下心來,孩子那么可愛,自己哪里能親手扼殺他呢?
曾靜芝平息了一下怒氣,平靜地對丈夫說道:“明祝,我同意離婚,我也同意把孩子留下。
我們既然緣分已盡,那我們就好聚好散吧。不過我有個請求,不知道你能不能答應。”
秦明祝見妻子語氣有所緩和,臉上露出了一絲喜色:“行,只要你愿意,那一切都好辦。你有什么要求你盡管說吧,只要你不要家產,不要兒子,其他的我都能答應你。”
曾靜芝冷笑了一聲:“我的要求不高,就是希望你還能陪我吃最后一頓飯,就像我們戀愛的時候那樣,兩個人一起和和氣氣地吃頓飯。我記得你喜歡吃我給你做的疙瘩湯,我想給你再做一次,可以嗎?”
秦明祝感到有些意外,但是還是答應了:“好吧,你去做吧。”秦明祝說完自己就去看電視了。
曾靜芝則到廚房做飯,很快兩碗疙瘩湯和兩碟小菜還有兩塊鍋餅子就端到了桌子上,香氣撲面而來。
秦明祝聞到香味,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走到餐桌跟前涎著臉笑道:“哎呦,好久沒吃你做的飯了,還真香嘿。”說著他坐了下來,拿起筷子餅子就大快朵頤了起來。
曾靜芝眼神冷冷的,看著他狼吞虎咽,然后她自己也端起碗,拿起筷子,慢慢吃了起來。
不一會,桌子上所有的飯菜都吃完了,秦明祝意猶未盡地抹抹嘴巴,將碗筷放下說道:“飯已經陪你吃了,你看現在時間還來得及,我們這就去民政局辦離婚手續吧。”
曾靜芝說道:“不急,你再喝杯水吧。”她起身給秦明祝倒水,突然秦明祝大喊一聲,捂著肚子倒在了地上,隨即眼耳口鼻都冒出了血。
秦明祝痛苦地呻吟著,死死地瞪著曾靜芝罵道:“你這個狠毒的女人,你給我下毒?”
曾靜芝將杯子往地上一摔,發出恐怖猙獰的笑聲:“是的,秦明祝,這都是你逼我的,不過你放心,我會陪著你一起去死。
我在飯菜里加了足量的毒鼠強,足以讓我們安安靜靜、痛痛快快地上路的。
哈哈,這樣多好,黃泉路上,我們不孤單。”剛說罷,曾靜芝自己也倒在了地上,劇烈地掙扎著,七竅流血。
傍晚時分,秦蘭帶著弟弟從鄰居家回來了,弟弟餓得哇哇直哭。
一開門,眼前的一幕讓她驚呆了,秦蘭見爸爸媽媽都倒在了地上,眼耳鼻口都流出了很多鮮血,臉色和嘴唇都烏青發黑。
秦蘭嚇壞了,趕緊將弟弟放在地上,然后趴在曾靜芝的身上拼命地哭喊著:“媽媽,媽媽,你怎么啦?你快起來啊,弟弟餓了,你快起來喂他啊!”
見媽媽不動,她又哭著爬到父親身邊,晃著秦明祝的身體哭喊道:“爸爸,爸爸,你起來啊,你起來啊!”
可是無論她怎么哭喊,她的父母都不曾回答她一聲,哪怕是動一下身體。
弟弟也在旁邊哇哇地哭著,秦蘭回過神來,慌忙將弟弟抱起來,跑出去到鄰居家喊救命了。
鄰居聽到秦蘭的哭喊聲,紛紛趕過來,見到屋里的情景,也都著實嚇了一跳。
他們慌忙將秦明祝夫妻二人抬上車,往鎮上的醫院里趕去。但是到醫院的時候,醫生在檢查后,嘆了口氣說道:“唉,人早已經死了,你們拉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