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陵下了手術回到科室,覺得背后一涼,回頭正好對上荊凱的一張臉。
“你不會又和我一個科室了吧?”瞿陵左手輕輕按了按太陽穴,整個人看過去很疲憊,細細看眼白布了幾條紅血絲。
荊凱露出一貫很欠打的笑容,“是,我提前過來報道,順帶來看看你啊!”
瞿陵摘了眼鏡,徑直走了過去,找了個空位坐了下來。
“昨天,怎么樣了?我教你的話你說了沒啊?有沒有效果?你們兩個真的很差勁哎,昨天發你們兩個消息,沒一個回我的,我真的太傷心了……”荊凱后半句話的語氣很造作,表現得像個“怨婦”。
見瞿陵不說話,荊凱繼續說,“你們兩個真的很差勁,一個嘛說做手術,一個嘛我發了一個你對她特別,她半句話不說。兄弟,我這是在幫你旁敲側擊,你一點都不帶感動的?”
“特別?”瞿陵太了解荊凱了,只要拋出兩個關鍵字,他一定會從頭到尾,知無不盡的給你說明白前因后果,要是發表個疑問句式,他還能給你再來個詳細解釋。
荊凱認準了瞿陵是對此感興趣的樣子,立馬拿捏了腔調,“就是昨天我看你不回我信息,我就去找顧若了。我就和她說,瞿陵對你很特別。你看,我這個暗示是不是很給力。但是你們兩個人太無語了,就那種一點回信也沒得,讓我這么個,嗯,在那里沒事找事,無語!”
瞿陵笑了笑,“后來她就什么也沒回?”
荊凱點點頭,補充說,“也不算是,我覺得她對你也挺特別的,還會請你吃飯,你到底做什么好事了?我和顧若認識的比你早吧,可我連瓶水都沒喝到!”
“不一定。”瞿陵這份果斷讓荊凱很納悶,不一定的是做沒做好事還是認識早晚。
徐老師遞給了顧若一張白紙,“若若。你畫一下上呼吸道和下呼吸道,畫完以后再畫一下循環系統,體循環和肺循環。”
顧若接過白紙的時候,腦袋發懵,涂鴉了幾筆毛細血管,整個人就像是個定格住的。反復拿黑筆又描了幾筆,又涂掉,總感覺哪里不對,又找不準,當下就想抓住路人問問,到底怎么畫?
時間滴答流逝聲,顧若都聽得一清二楚,徐老師投遞來的眼神,使得顧若心底越發沒底,恨不得問自己一萬遍,“為什么不好好看書?”
“顧若。”好不容易等徐老師走開一會兒,顧若悄悄拿出手機百度,差點被這聲呼喊嚇去半條命。
顧若翻了個白眼,有氣無力的應了聲。抬頭一看是瞿陵,“怎么了?你找誰嗎?”
“我和老師來會診,看到你了打個招呼。你呢?”
此時顧若心里眼里只有這張圖,哪里有空搭理瞿陵會診、招呼一類的繁瑣事,“好吧,那您慢忙。”
瞿陵低頭看了看,顧若手里的那張紙畫的烏糟糟的,全是涂改痕跡,再憑借她手里的百度詞條,推斷一二,“錯了,我幫你畫。是不是體循環和肺循環?”
“嗯。”顧若一聽兩眼冒光,連連點頭,當即把凳子讓給了瞿陵坐,自己站在一旁望風,以防徐老師的突然出現。
瞿陵安靜坐下,下筆的時候利索干脆,看架勢也是個厲害的。成果也是,一看也知道這是個心臟。流經圖也標注得格外清楚,字體也娟秀,沒有那種豪放派的令人認知無力。
顧若費腦筋的事一轉到瞿陵手里就變得輕輕松松,是個用腳趾頭都能辦成的簡單事。瞿陵把紙和筆遞還給顧若的時候,顧若感嘆,“你好厲害!”
瞿陵似笑非笑,“我要是連這個都不會,會被喊回學校重修的。”
顧若覺得有被冒犯到,“我應該就是那種要被拖回學校關起來,重修內科學的人吧!不過,謝謝你了。”
瞿陵人生大部分拙嘴笨舌的場景都有顧若的存在,想想自己怎么也能說是個能說會道的,和老師、患者還有患者家屬都可以侃侃而談,怎么反倒和她說話就變得話不投機,場面尷尬了。
“若若,畫完沒?”徐老師從辦公室出來后,趕來查顧若的“崗”。
“那再見。”顧若輕聲同瞿陵說了聲,便尋著聲音找徐老師。
看著顧若遠去的背影,瞿陵不由發笑,“我們兩個好像從來沒完整說過一句話。”
“若若,你這個圖畫的不錯。看來書看得挺仔細的,那我們來問問幾個常規問題,肺炎按解剖學分可以分幾個大類?”徐老師的問題一般都是延伸開展再延伸,通俗來說躲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總有一個問題你會磕巴到的。
顧若回想了剛才瞿陵的仗義協助,心虛的點點頭,“大葉性肺炎,小葉性肺炎,間質性肺炎。”
“那你覺得25床患者是什么類型的肺炎呢?”徐老師點了點移動電腦上,25床患者的名字幫助顧若記憶。
“社區獲得性肺炎。”
徐老師繼續反問,“你判斷的依據是什么?”
“咳嗽咳痰發熱。”
徐老師直接點名,顧若回答不出問題的根本原因,“不對,最根本的。你沒有認真看過他的病例吧?”
顧若點點頭,自己確實沒太認真看過25床的病例。
“書里也提到過,社區獲得性肺炎有一條明顯的,呈稽留熱,痰少,可帶血或呈鐵銹色。若若,還是得認真看書,做護理很簡單,但是不看書是不行的。”顧若記得書上明確有這個,但是自己確實沒太認真看書。想著自己下回,絕對絕對不要又被問倒在這種弱智問題上了。
顧若點點頭,“老師,我一定會認真看書的。”
“25床呼叫,25床呼叫。”
“老師,那我去看看。”顧若望25那個病房跑去,詢問了一下,原來是想請假回家,看了看晚上沒液體。
顧若領著25床患者來找徐老師,“老師她想請假回家,她晚上也沒鹽水了的,藥也沒有。”
徐老師點點頭,“那你在這看著點,我帶她去。”
顧若從口袋里摸出剛才的紙,仔細看了看,內心感嘆,“瞿陵還真是個救世主,救我于危難,沒他我真的要被徐老師罵了。”
瞿陵打了個噴嚏,抖了個寒戰,“入秋了嗎?”看看窗外,樹葉被風抖得干凈,樹杈分明,像是入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