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寫書向本地最大的仙家林苑求援,林宗主已經(jīng)應(yīng)允,不日就會派人前來。”
提到外界的時候,屋里的村民看起來似乎都很困惑,但當(dāng)說到仙家,他們又一副了然的樣子,直接略過了那種不適感。
“諸位鄉(xiāng)親父老,我知道,你們們都是心地善良之人,但兇獸一日不除,我們就得一直提心吊膽地活著,何況今日是祝封,明日又能預(yù)料是誰?”
“你們別忘了,后山的禁術(shù)對那兇獸早已失了作用,三年前它就曾經(jīng)多次出來作亂,只靠和神女的幾句約定,根本不夠。若它兇性大發(fā),我們誰能攔得住?只怕暮雨村就此亡矣!”
村長的話很快得到了大家的響應(yīng)。
“既是魔族余孽,自然應(yīng)該斬草除根!”
“殺了它!給祝封小弟報仇。”
“其實我早就受夠了,后山那么大,我們卻只能用其中的一點資源,虧我對它還一直心懷敬畏,沒想到竟是個贗品。”
是只有畏,沒有敬吧,夭芒心想。
明明不是自己能力可以掌控的事,但當(dāng)一個人起了頭,每個人都變得義憤填膺起來,仿佛只要他們想,頃刻便能毀了那兇獸的巢穴。
陸挽時冷冷地看著他們。
有時候,人群憤慨激昂而又理所當(dāng)然的樣子,總是那么地相似。
在這一刻,后山上的兇獸究竟是什么,早就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就連祝封究竟為何而死,傅氏的話里到底隱瞞了什么,也都不重要了。
明明上午的時候,他們還打算把這件事不了了之。
“我怎么覺得,他們其實只是想要找一個理由。”堂會結(jié)束,回去的路上,夭芒問陸挽時,“就好像早就計劃好了一樣。”
“可是,明明已經(jīng)相安無事了那么多年。”她好看的杏仁眼里裝滿了疑惑,“為什么偏偏是現(xiàn)在?”
為什么偏偏是祝封?
陸挽時沉默了許久,久到夭芒懷疑他不會再回答她的時候,他忽然停步,站在了一片綠油油莊稼地的拐角,“村長剛剛提到的林苑林家,我在一本書上看過。”
“他們曾是二十年前烏城這一帶最大的修仙世家。”
“二十年前……”
“當(dāng)時的傳言是,林家在某一年的夏天一夜亡盡,徹底消失在江湖中。”
而后數(shù)十年,這里一片荒亂,直到偶然路過的城主沐染青接手。
“可現(xiàn)在還沒有到夏天。”夭芒說,“也許不是同一年?”
“你不問問,他們是因何而死的嗎?”陸挽時冷笑,“烏城一帶,甚至整個淮南,當(dāng)年,陸陸續(xù)續(xù)死了不少人,但真正算上一夜滅門的,只有他們一派。”
……
仿佛是為了印證夭芒的猜測,和陸挽時的設(shè)想一樣,第二天一早,林宗主就帶著林苑一門盡數(shù)親自趕來了。
真的就好像,是早有預(yù)謀一般。
一行人又是一翻慷慨激昂的講話,便直奔后山。
夭芒等人自然也跟在后面。
走至山腳,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一個藍(lán)色的身影追了過來。
是阿眠。
“村長,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突然就要圍山。”她氣喘吁吁地?fù)踉诹吮娙饲懊妗?p> 昨天回到家,她就被村長夫人喊去給祝封寫往生帖,一直寫到凌晨,一出來就聽到這個消息。
她該早來報信的!
“阿眠,村里受兇獸之苦久已,今日林宗主親自前來,就是為我們這群村民討一個公道。”村長對她擺擺手,“你快回去吧!別被魔獸誤傷了。”
“可是!村長!”阿眠的神色有難掩的焦急,“我們村子不是和神女有過約定,要和這兇獸和平共處的嗎?”
“和平共處?阿眠,你別忘了,三年前,是誰傷了你的父母,是誰害得你兄長斷了右臂?”族長冷笑道,“我們勢單力薄,本就不可能與它和平共處,何況,現(xiàn)在它還背上了我們的人命。”
“祝封的事,不是還沒查清楚嗎?”阿眠往前走了一步,“說是魔族兇獸所為,可他卻是——”
“沒錯,它一直偽裝成神裔,其實卻是骯臟的魔族兵器。”村長打斷了她的話,他的臉色有些凌厲起來,“阿眠,你為什么總是替這兇獸辯解。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我不想看著你誤入歧途,聽我的話,趕緊回家!”
言罷,他不再看她,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就引著林苑的修仙者一路往山上去了。
阿眠在原地愣了片刻,又猛得一跺腳,趕緊追在了后面。
怎么辦,
怎么辦。
她的心跳如鼓擂。
從未有過,這樣不好的預(yù)感!
半山腰上,依然和上次夭芒來的時候一樣,圍著成片若隱若現(xiàn)的結(jié)界,散發(fā)出淡淡的幽光。
現(xiàn)在想來,如果族長的話是真的,這結(jié)界竟不是為了困住里面的人,而是為了攔住外面的人。
幾十個仙家子弟一起施法,結(jié)界才破開一個十尺寬的入口。
“看來這里面的,絕非善類。”林宗主皺著眉頭,“得是一場惡仗了。”
夭芒轉(zhuǎn)頭看著陸挽時,“我們呢,幫哪邊?”
盡管祝封的事,應(yīng)該不是他動的手,但他與村民的舊怨,他們也確實一無所知。
“誰也不幫,靜觀其變。”陸挽時淡淡道,“你是不是忘了,我們現(xiàn)在其實是在過去的時間里。”
夭芒一臉震驚地看著他。
是哦,她好像真的忘記了。
身處其中,不知不覺就全情投入了……
“那……”
“無論我們做什么,都不可能改變既定的結(jié)局。”陸挽時看著竹林的方向,目光沉沉,“但誰也不能保證,身處其中的我們會對這一切造成什么影響,又會被他們怎樣影響。”
“那可是上古兇獸,”他說,“保護(hù)好你自己。”
走進(jìn)結(jié)界,夭芒發(fā)現(xiàn)那群人誰也沒有再往前走。
人群的前面不遠(yuǎn)處,站著一個玄衣男子,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那人劍眉星目,堅毅面龐,周身一股肅殺之氣,宛如一柄凌厲的寶劍,立在破巖之間。
見到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男尴尚g(shù)士,他薄唇邊噙起一絲冷笑,譏諷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這么多人,竟要一起趕來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