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商量了一陣,已臨近午時。李牧親兵進來通報,所請的客人已有陸續到來,是否要去接見。
李牧點點頭,對公孫由紀、宋萬里、王耀武說道:“走吧,去會會這些貴客們。”四人便在親兵的引領下,來到了大都督府的宴客廳中。
這宴客廳說是廳,其實是大都督府中單獨劃出的一座院落,院中間一片平地,四周墻下種植著花草樹木,為這莊嚴肅穆的府第增添了些許情趣。
一間大堂坐北朝南,后面是菜窖、廚房,家丁傭仆們早已將桌椅碗筷布置停當,這便是李牧平常用來宴飲賓客的所在了
大堂偏側空出了一塊角落,放置著幾張木椅茶桌,用于宴會開始前的閑坐小憩。李牧等人進到堂中,已有客人從茶桌處站起身來,向李牧躬身行禮。
李牧略拱了拱手,笑道:“木那塔將軍,金老,昨晚休息的可還好么。”
原來早到之人正是木那塔一行,見李牧發問,木那塔用蹩腳的漢話回到:“也不算太好。”
李牧眉毛微揚,說道:“哦?可是下人們伺候不周么?”
木那塔皺著眉頭說:“咱們掛念烏達鞮王子,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香。大都督,能否讓我們去探望一下王子殿下。”
昨天木那塔剛到青州時,已向李牧提出此要求,李牧卻未置可否,隨便遮掩了過去。此時聽木那塔再度提起,李牧伸手拍了拍木那塔肩頭,說道:“這個好說,先吃飯,先吃飯。”說完便腳步輕踱,向另一張茶桌的客人走去。
木那塔和金肅先對視一眼,均臉色郁悶,搖頭嘆息。
另一桌則是著一位年邁僧人和兩名老者,已站在桌旁等候。李牧快走兩步,對僧人抱拳施禮,熱情的說道:“慈光大師,一向身體可好?”
這位慈光大師須發皆白,慈眉善目,當下合十回禮道:“大都督掛念了,身體發膚皆是虛幻,好與不好又有何干?”說著與李牧對視一眼,兩人同時大笑起來。
李牧對慈光大師身旁的一名老者說道:“魏老,大師智慧深湛,物我兩忘,我李牧粗鄙武夫一個,那是望塵莫及了。”
這個魏老正是征北軍的教頭之一,斷岳刀王魏遠風,他身后的老者則是另一名教頭,叫做蔣輕煙,江湖名號回風望雪。他二人均是前輩高手,因慈光大師在武林中的輩分也甚高,李牧便請他們過來作陪。
魏遠風身量頗高,魁梧壯實,他哈哈一樂,聲若洪鐘的說道:“慈光大師,你這咬文嚼字的功夫可是不減當年吶,俺老魏可聽不懂。”這幾句話底氣十足,整個大堂前后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但慈光大師與他極為熟悉,當下也不在意,只是笑瞇瞇的聽著。
幾人敘過舊,李牧便在慈光大師那一桌坐下,同幾人先談起來,反倒將木那塔一行冷落在旁,并不多加理會。
兀朱林遠遠的瞪了李牧幾眼,恨聲說道:“這老材實在可惡,壓根就沒把我們放在眼里。”
金肅先冷笑一聲,說道:“人家為何要把你放在眼里。”
兀朱林一拍桌子,對金肅先怒道:“姓金的,你什么意思。”
金肅先仍是搖頭冷笑,卻不再答他。木那塔忙打圓場道:“二位大人不要吵了,咱們在人家地盤,還是低調些為好,先辦正事要緊。”兀朱林這才不情不愿的的轉回頭去,臉色卻是一片鐵青。
過不多時,又有賓客到來,家丁通稟過后,率先進來的是一位身穿朝服的中年官員。這官員一縷漆黑的長須,面貌清秀雋雅,看上去文質彬彬。跟在他身后的卻有三人,風格則與這官員形成強烈對比。
只見這三人一身皮毛短打的塞外裝扮,腦袋前額光禿禿一片,后腦勺卻又留著齊肩的長發,編作一根根小辮子隨意的散落著。三人均是虎背狼腰,臉上皮膚呈現出種古銅色,看上去彪悍狂野,充滿了異域氣息。
中年官員走到李牧跟前,施禮說道:“大都督,契丹使者已經接到了。”這話一說出口,在坐眾人均是心頭一驚,目光全都轉到了那三名大漢身上。
李牧這才站起身來,點頭說道:“徐知府,辛苦你了。”
這中年官員正是青州知府徐思道,他被李牧委派去迎接契丹來使,雖說心中奇怪萬分,不知道這個差事怎么會落到自己身上,但仍是奉命行事,將人接了回來。照理說李牧是武將,徐思道是文官,兩者官位雖有高下,卻并不互相統屬,但當此戰時,李牧作為總督江北的第一人,任何軍政要員都需聽從號令,徐思道也不例外。
聽李牧說話,徐思道忙回答道:“大都督的差遣,那是下官份所應當的事。”說完又轉身對三名契丹使者道:“三位貴使,這位便是我們大都督李將軍。”
當首的一名男子微微躬身,用漢話說道:“大都督安康,在下蕭望。”口音卻十分純正,比木那塔等人不知道要好出多少。
李牧笑呵呵的道:“蕭將軍威名遠播,今日一見果真是人中龍鳳。”說完便將公孫由紀等人一一給蕭望引見。一番話后眾人才知道,這個蕭望也非普通人物,他乃契丹皇后的族弟,官封萬戶、金武大將軍,是正經的皇親國戚。
其余諸人均不知今日會有契丹使者到來,表面上客氣的應對著,心里卻著實吃驚不小,這其中又以公孫由紀為甚。他在征北軍中掛了個將軍銜,其實職則是兵部侍郎,說白一點就是皇帝派到李牧身旁的監軍。同時他作為文官,還有統籌地方政務的職責,青州知府徐思道這類地方官首先便該向公孫由紀負責。誰料契丹來使這種大事,他不僅事先不知,就連徐思道也未曾匯報,全程把自己蒙在了鼓里。
公孫由紀站在一旁,用眼睛瞪了瞪徐思道,徐思道也是心下發虛,見公孫由紀向自己看來,便苦笑一下,微微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也并不知情。
見過了漢軍官員和慈光大師等人,李牧又將木那塔一行介紹給蕭望。蕭望禮節性的同木那塔見過禮,對金肅先、兀朱林等卻并未說話,便又轉身面向李牧。
李牧站在中間,滿面笑容道:“貴客都已到齊,咱們這就開宴吧。”說完伸手一引,邀著眾人依次落座席中。家丁早已傳令下去,酒菜便如流水般端上了桌面,整座宴客廳很快繚繞起誘人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