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晟遇出手術室的時候天已經暗了,剛進休息室就接到電話,章媛問他何時回家。
他抬手看了眼時間,皺眉回答:“今天就不回來了,你們早點休息,不用等我。”那頭章媛不說話了,明顯不高興,謝晟遇低笑一聲,“媽,又怎么了?”
“明天必須回來,家里會來客人。”不等他問是誰,耳邊便只剩忙音。
他把手機放回口袋,打算喝水休息。剛摘下名牌,護士就來敲門了,“謝醫生,王護士請您過去,又來了病人。”
他應了一聲,推門出去。
盡管是晚上,醫院依舊喧囂一片,走廊來來往往,忙成一團。
身側的門突然打開,護士急急忙忙地端著清理盤出來,沒看清人,連帶著盤子撞到謝晟遇身上。盤中的血水在白大褂上暈成一團,十分扎眼。
見著撞了人,護士連聲道歉:“對不起啊,謝醫生,這都忙暈了,沒見著您,您這…”
“沒事,你先去忙,我去清理一下就行。”他擺擺手,轉去了衛生間。
血跡洗不干凈,他草草抹了兩把,拿紙巾擦干。口袋里的手機又嗡嗡作響。他擦干手上的水,接起電話。
“謝醫生,您快來,我要進手術室了,這還有個病人。”
“馬上就來。”
謝晟遇推開科室的門,小米就轉頭朝他說:“謝醫生,這位患者需要縫合,您來,我得去王主任那兒。”說完便趕忙走了。
他走進來,帶上手套,剛想問要不要打麻藥,卻因為眼前的人愣住了。
商笖閉著眼睛,頭靠著墻,疼得臉上慘白,額頭上密密麻麻的細汗。
他回神,帶上口罩問她:“打麻藥嗎?”
商笖搖搖頭,站在一旁的女人卻連忙阻止:“不打麻藥怎么行,你要疼死啊!”
謝晟遇看了眼她的傷口,左手手臂上一到劃痕,傷口較深,起碼得縫十多針。
“打麻藥。”他低聲說,聲音略顯低啞。
商笖看了他一眼,疼的說不出話。
等麻藥開始起效果時,謝晟遇開始縫合。
商笖的痛感的到緩解,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扭頭對站在一旁看著滿臉痛苦的陸琪說:“你出去等我吧。”
陸琪見不得這樣的場面,猶豫了下,還是出去了。
謝晟遇抬頭掃了她一眼,啟口問:“怎么弄的?”
商笖此刻反應有些遲鈍,看著面前醫生的頭發不知如何回答。
謝晟遇見她不說話,抬眼看她。
對上視線,商笖渙散的目光聚焦,緩過神才開口回答:“哦,被玻璃劃的。”
他不再說話,利落地縫合完。包扎的時候又突然開口:“剛剛怎么說不打麻藥?”
商笖握緊自己的手腕,思考了會:“以前聽說用麻藥多多少少都會有些影響,我的工作不允許這樣的影響存在。”
謝晟遇有些意外,“什么工作?”商笖看著這位正在包扎的醫生,忽然覺得醫生的話好像也有點多。
“文物修復師。”
謝晟遇正在打結的手一頓,挑眉說:“特殊的職業。”
商笖勾起唇角:“特殊倒算不上,少見而已。”
包扎好后,小米回來了,領她去打了破傷風。
謝晟遇摘下手套,隔著窗玻璃看向對面診室打針的商笖。
及肩的短發有些凌亂,灰色的開衫染了血掛在肩頭,白皙的側臉也有些血跡。
商笖轉頭脫下開衫,猝不及防對上了謝晟遇的目光。
他立在窗邊,眸色深沉地望著他。商笖先前沒有仔細打量過他,此刻看著他的眉眼,居然覺得熟悉。
謝晟遇從手術室出來時忘了摘眼鏡,又帶著口罩,大半張臉擋得嚴嚴實實。那雙眼睛像極了記憶里那個人的眼。
等她回神時,謝晟遇已經不見蹤影。
小米向她交待了注意事項,和復診日期后便忙去了。商笖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陸琪,她仰頭靠著墻壁,回想剛剛那雙眼睛。
真的像,眉毛也好,眼眸也好。
她抬手蓋住眼睛,舒了口氣。
和陸琪離開時,她碰上了查房回來的謝晟遇,他依舊帶著口罩和眼鏡,隔著急診的大廳望著她。
商笖瞟了眼他胸口,沒有名牌。她抿緊唇,直視他的眼睛,緩緩開口:“你是不是認識我?”
大廳很吵,商笖不確定他是否聽到了。眼見他收回目光,轉身離開。
回去的路上,陸琪開車,她靠著車窗閉眼休息。
像是想到什么,她問陸琪:“你知道剛剛的醫生叫什么嘛?”
陸想了想:“不知道,沒看見他的名牌,但是聽護士好像叫他謝醫生,姓謝吧?”
商笖思緒一滯,恍然想起,起先迷迷糊糊聽到了護士叫他謝醫生。
她有些脫力,皺眉嘆了口氣。
陸琪問她是不是傷口不舒服,她搖搖頭,看向窗外。
是他嗎?是嗎?
謝晟遇到家后已經凌晨了。
他洗漱完后走到陽臺,剛想抽煙又發覺自己已經刷了牙。倚靠在護欄上,看著遠處的街道出神。
眼前浮現商笖在急診室時的樣子,沒有一點血色的臉,他居然沒有反應過來。想到這里,他垂頭笑了。后來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他居然只有一個想法。
她瘦了,瘦了很多。
謝晟遇舔了舔干燥的唇,掏出手機打電話。
不過十秒,電話接通。
“哥,我見到她了。”
對方沉默了會兒,開口:“今天?”
“嗯,”他頓了一下,笑著說“她問我是不是認識她。”
…
商笖,你說我該怎么回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