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二天做早操的時候,才知道阮冬至所說的妙計到底是什么。
彼時高考升學壓力大,做早操成了學生們為數不多的休息時刻。早自習一結束,學生們全都響應學校號召,去舞動青春了。我心里總想著阮冬至,做操也是敷衍。做到體轉運動時,我轉過去,眼前忽地一亮,隨即又失笑。
不遠處的隊列里,阮冬至不知從哪里搞來的高中校服,深藍色外套的拉鏈拉到下巴,險險遮住嘴巴,眼神須臾不離我。許是察覺到我發現他了,在我下次轉身的時候,他干脆站到了我身邊。我認真做操:“看背影也能看出氣色來?”
“這你就不懂了吧。”阮冬至還記得動作,做得很標準,“醫者,望、聞、問、切很重要。我看你動作有力,就知道你沒事。”
我尷尬,無言以對。
阮冬至瞥了我一眼:“說,你到底有什么企圖?”
我總不能直接說我貪戀他的美色吧?我不說話,正糾結著,就聽見他又說:“編好了嗎?”
我隨口一回:“還沒有。”回答完,我瞪大眼睛看他。
阮冬至目視前方,半分目光都沒有分給我。我的臉卻忽地熱了起來,但又不服輸:“你覺得我能有什么企圖?”
此時早操已經接近尾聲,大家都開始往操場外走。阮冬至有意無意地走到我的身邊,我也穿著藍色校服,比他的要小幾號,襯得我格外嬌小。他的溫度隔著衣服淡淡傳來:“高中生能有什么企圖?想讓我給你補課?沒門!”
我要笑抽過去,深深覺得阮冬至的想象力太過匱乏。雖說我如此鄙視他,但我還是順水推舟地狂點頭。
阮冬至低低地哼了一聲:“你休想。”頓了頓,他又看了眼時間,“你今天已經嚴重浪費了我的時間,你賠!”
我還從未見過這樣的阮冬至,秋日的晨光悄悄在教學樓后面探出頭來,映在他的臉上,他的鼻尖沁出細小的汗。他明明已經不是高中生了,穿上校服仍然明朗,說這句話時又帶著氣勢,讓我怔了怔,結巴了:“怎……怎么賠?”
按阮冬至的意思,這并不是過分的要求。
他每周六在研究室學習,讓我幫他帶一日三餐,帶三周,算抵了“出診費”。
我跳起來:“這還不過分!”
“我出錢。”
“成交。”
我應下阮冬至的要求,誰知道第一個周六就差點讓他餓死。我遲到了,且遲到嚴重。我氣喘吁吁地趕到研究室的時候,看見他正啃著月餅。聽見開門聲,他抬起頭,見是我,他咬牙,一字一句地說:“方!棠!”
我膽怯,還沒來得及退出去,他就大步過來奪走我手上的飯盒,一邊打開,一邊說:“餓死我了。”
我見他狼吞虎咽,心里不是滋味:“你看我不來,怎么不自己出去吃?”
阮冬至喝著湯,聽到我這句話,從氤氳熱氣中抬起眼來:“其實,我試著砸你家窗戶的。”見我不解,他微微頜首,從這里的窗戶能看到我家的窗戶,“但是太遠,失敗了。”
我無言,過了一會兒,阮冬至又氣勢洶洶地瞪我:“但是,如果再有下一次,你就形如此……”他左右找了找,找不到趁手的東西,把一次性筷子往垃圾桶里一扔:“形如此筷!”
我忍住笑,捂住胸口拍了拍;“我好怕怕哦。”
阮冬至擦了擦嘴,得意:“知道怕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