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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兩相忘

第二十二章 猶憐草木青(上)

何以兩相忘 米妖米妖污 3052 2020-03-09 00:07:07

  “叔叔,格格忙完了,現在來找您,在哪里?”

  多數情況下,我發給叔叔的微信都是尊稱,在我的心里,叔叔是自帶人格魅力的存在,倘若用一首詩形容叔叔,我想唯有這首:

  “流轉知何世,江山尚此亭。登臨皆曠士,喪亂有遺經。

  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長空送鳥印,留幻與人靈。”

  叔叔有一份洞悉世事的智慧和一份體恤弱小的悲憫,同時也是那種宇宙宏觀和生活美學兼具的存在……

  “格格,叔叔回到辦公室了,你來辦公室吧。”

  算起來,已經有一周多未見叔叔了,云聯系也中斷了幾日,敏感如我,早已經在意識里,把各種可能性都設想過了,人的意識空間就是如此奇妙,我若不言,誰能知道我的風起云涌和滄海桑田。

  我突然在想,沉浸在自我的縝密完整的邏輯社會里的精分患者快樂嗎?

  我其實想問自己,沉浸在自我精神世界里行云流水的我快樂嗎?

  如果用一句詩來形容此刻我去見叔叔的心情,我想是這句吧:既見君子,云胡不喜!當然此處的君子非國風中君子,我只認作為品德高尚,令人如沐春風之人。

  臨近夜晚八點鐘的住院部大樓依舊電梯忙碌,外賣小哥和患者家屬都還在為病患的起居生活而忙碌,途經重癥監護室門外,久久未散去的家屬三三兩兩席地而坐,這就是來自于親人生命的守護吧!

  我在叔叔辦公室門口停下來了,容我猜猜叔叔獨自值班的場景吧。

  后來,我才知道,一般叔叔這樣咖位的專家,基本沒特殊情況是不用值夜班的。住院醫隊伍里,最苦的莫過規培醫生。業內俗稱“規培狗”,這個網絡熱詞是行業內的自嘲,我保證我沒有貶義的。

  隔著門玻璃,我看到一個專注看書的身影,雖然側身于我,那輪廓是叔叔無疑了。

  “叔叔,我在你辦公室門口了。”

  相比于面對面溝通,我更習慣于微信,下意識的沒有敲門,給叔叔發了一條微信。

  我對文字的掌控和駕馭感,優于語言,盡管我也不排斥駕馭語言,只是文字更讓我有安全感……

  “格格,進來啦,人都到門口了,還發微信。”

  叔叔拉開門,給了我一張有溫度的笑臉。

  其實,就在剛剛站立門口的一瞬間,我也設想了,要不要等下叔叔一開門,我就奔過去要一個大大的擁抱,輕輕的在叔叔耳邊呢喃那句“爸爸,女兒想你咯!”

  事實上,我略有些拘謹的走了進來,剛剛設想的場景也是不存在的,畢竟,我還沒厚顏無恥到強硬撒嬌的境界。除非,叔叔主動用慈愛的語調跟我說“格格,想不想爸爸!”

  事實上,溫文爾雅的叔叔,根本不會有這般情緒外放的可能,那一晚的配合我,想必也已經是突破了他的極限。

  我就這樣一邊離神幻想一邊跟著叔叔走到了他的辦公桌邊:“格格,坐吧,”

  叔叔替我拉過來一把椅子,這是我記憶里叔叔第二次為我拉凳子,第一次是在手術室門外,這一次是禮貌,上一次是悲憫。

  辦公室的燈光明亮耀眼,我近距離的看著坐在桌子對面微笑的叔叔,一分熟悉一分陌生感,……

  熟悉是來自于心感知到的那份安全感,陌生是來自于異性的成熟魅力,我在燈影下一分敬畏一分欣賞的打量著叔叔……

  “格格,下午的心理咨詢,怎么樣?”

  “還好,今天是觀摩,我下次約個催眠。”

  叔叔問診一樣的語氣跟我交談著,略微有一絲絲的尷尬感。應該是那晚的“云撒嬌”以后,我和叔叔都還沒我完全釋懷……

  “叔叔,你失蹤了三天呢!”

  我用略微幼稚的語氣半是疑問半是責怪的問。我是沒理由也沒身份提問的,這份不把自己當外人的代入感,叔叔是否能回憶起那晚“云撒嬌”的格格呢。

  “是去外地會診了,格格,叔叔的工作性質,是會經常失聯的,比如,一臺十幾個小時的手術,比如,突然安排的異地會診,格格要習慣。”

  叔叔一直凝視著我的眼睛,語調舒緩字句清晰的,家長講道理的語氣。

  本來,我想說,叔叔是否可以提前告知格格……這句話到了嘴邊,生生咽下了。

  我是假格格,叔叔也不是真叔叔……沒有理由和身份諸多要求的……

  “叔叔,你聽過陳升的風箏,那首歌嗎?”

  “什么?什么風箏,叔叔很少聽音樂。”

  我想用隱喻告訴叔叔,我依賴的親人,找不到了我會擔心……拿出手機,播放了《風箏》……

  因為我知道你是個容易擔心的小孩子

  所以我將線交你手中卻也不敢飛得太遠

  不管我隨著風飛翔到云間我希望你能看得見

  就算我偶爾會貪玩迷了路也知道你在等著我

  我是一個貪玩又自由的風箏

  每天都會讓你擔憂

  如果有一天迷失風中

  要如何回到你身邊

  因為我知道你是個容易擔心的小孩子

  所以我會在烏云來時輕輕滑落在你懷中

  我是一個貪玩又自由的風箏

  每天都會讓你擔憂

  如果有一天迷失風雨中

  我如何回到你身邊

  貪玩又自由的風箏每天都游戲在天空

  如果有一天扯斷了線

  你是否會回來尋找我

  如果有一天迷失風中

  帶我回到你的懷中

  因為我知道你是個容易擔心的小孩子

  所以我在飛翔的時候

  卻也不敢飛得太遠

  這首《風箏》是陳升寫給劉若英的歌,訴說著的是一個男人心底最深處的柔軟以及對生活的感觸……或者此刻我引用這首歌不太恰當,只想表達我的擔憂……我是那個容易擔心的小孩……

  叔叔似乎沒有太get到我細膩又委婉的情感,也耐心的陪我聽完,一臉憐惜的看著我說:

  “格格是一個內心細膩多愁善感的小姑娘。”

  “叔叔,格格是容易擔心的小孩。”

  “不要擔心啦,叔叔又不是小孩子啦。”

  叔叔始終沒有get到我的那份無法直接要求說出口又非常想要來的許諾,我的意思是我想聽叔叔說:叔叔失聯之前跟格格報備。

  插一句畫外音:

  時至今日,叔叔也依然不會告知格格,等下要去做什么或者即將失聯,天蝎座人的性格缺陷之一是掌控欲和缺乏安全感。在感情世界里,需求方永遠比給予方多了一份患得患失的焦慮感,此類感情適用于親情友情愛情及第四類情感……

  或者,智慧如叔叔,早已經get到了格格的這份心思,只是這樣一份不太合理的請求恰恰凸顯了格格心智還不夠健全,叔叔的一味縱容,只能讓格格貪戀寵愛拒絕成長完善性格缺陷吧,

  我是心中有一個預設之后就習慣把所有可能都套進預設的人,所以,想到叔叔疼愛之則為之謀深遠的裝作沒get到,我亦是欣慰的。

  “叔叔,你說我的腺肌癥,冷教授給了治療方案了?”

  我沒有繼續叔叔失聯和風箏歌曲這兩個話題糾結了,直接問叔叔今晚要跟我談的主題。

  “格格,叔叔不專婦科,叔叔只給你治療的邏輯,因為,醫生的邏輯,是更具理性的科學的思考,格格贊同嗎?”

  叔叔表情開始嚴肅起來,問的問題也嚴肅起來了……

  我點點頭回應著叔叔。

  “格格,身體的情況,父母知道嗎?”

  “不知道”

  我回答的比叔叔問的語速都快,事實上,我內心有點回避談我的疾病和我父母的話題,盡管我知道,叔叔本可以不必要操這份心思,是對我出自一份長輩式的關心。

  叔叔感受到了我的情緒,突然間問我:

  “格格,吃晚飯了沒有?”

  “還沒有顧得上吃晚飯。”

  我如實回答著。

  “走,叔叔也沒吃,我們去吃點東西,邊吃邊聊!”

  “好呀,餓死我了!”

  我這個資深吃貨,一聽到吃飯整個人情緒都高漲了起來!

  “格格平日里喜歡吃什么?”

  “烤串,米線,麻辣燙……”

  “奶茶,奈雪,椰子湯……”

  我一口氣說出了我平日里和高麗逛美食街必然打卡的小吃種類……

  “格格說的還挺押韻,可你說的這些叔叔平時都不吃的!”

  “那我配合叔叔的飲食習慣吧”

  我接了一句符合乖乖女人設的懂事的話。

  “叔叔配合格格的飲食習慣,我們就去吃你說的這些。”

  叔叔臉上浮現一抹任性的孩子氣表情。

  “格格領旨!”

  “格格,我們起駕吧!”

  我和叔叔并排走過住院部走廊,這十幾米的通道,叔叔左顧右盼點頭示意,大概這就是醫者自帶的職業習慣吧,只要是在醫院,走到哪里都像是查房。

  我有點小遲疑,我是走在叔叔左邊,還是走在叔叔右邊。童年里我沒有跟爸爸同排走路的記憶,只記得我是跟在后面的一路小跑追趕。

  我看海靈格的書,記憶深刻的一章是這樣描述的,站在女性左邊的男性,最終會離開,站在女性右邊的男性,會一直守護。我有一份依賴的小私心,我故意轉到了叔叔的左手邊,微微落后于叔叔小半步的距離,保持同頻率的步伐行走著。

米妖米妖污

你的眉目笑語使我病了一場,   待熱勢褪盡,還我寂寞的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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