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兩片——三片——”

　　“四片——五片——六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仙草殿中傳出一連串慘叫聲，直沖云霄，震得屋頂的雪簌簌落下。

　　灑掃弟子默默將仙草面前的落葉與雪花一起掃掉后，頃刻間便拎著掃帚木桶逃之夭夭。

　　老六白言原是路過，本急著下仙界去尋那偷了自己一顆心的小狐貍，卻也堪堪聽不得自家師妹唉聲嘆氣，實屬無奈走進院中打算安慰一番。

　　只見仙草坐在大殿門檻上，手肘草頭，眼望院墻，好似生無可戀般苦惱。雖看見他走進院中，并未加以詢問，他好笑的過去摸摸草頭，道：“小草何須如此煩惱，近來師父督促你修行，不過月余，這山中只有你，有此等待遇，能得師父親自指導。”

　　“六師兄若是喜歡，機會讓與你且好！”仙草很是苦惱，這山中從不缺勤奮弟子，聽聞師父收徒從不收女弟子，莫不是因著自己女兒身，才侃侃受此般折磨。

　　“有何為難，總好過夜夜打掃湯池。”

　　“師兄你還在受罰嗎？”

　　“小草若不是因著你偷看……”白言此時梗著脖子，紅了一張老臉，不知如何怪罪偷看沐浴一事，他素來是個沒脾氣熱心腸的主，從小更是以君子之德修身養性，如何能與小惡魔計較的過。

　　仙草見白言重提此事，自知理虧，轉移話題道：“觀師兄行色匆匆，去往何方？”

　　“我本是去仙界尋人，實在不忍你這般哀悼模樣，便進來瞧瞧！”

　　“哼，師兄便是來看我笑話，讓您失望了，下次我半死不活時定是通知師兄早些準備養著雙眼。”仙草氣不過，將一口惡氣撒至白言身上，反正都是因著她求情才會有此遭。

　　“小草，我知你言笑而已，不往心上去。你可同我講講師父每日如何指導你修行，我可略微與你一同想想辦法。”白言坐至仙草身側，望著她，眼神真摯毫不作假。

　　“修行是沒有為難處，倒是……”她眼中好似略略泛起桃花樣，神色略有為難及幾分羞澀，“倒是師父日日讀些詩文教我書寫。”

　　白言一時摸不著頭腦，“詩文又何需不好意思？”

　　“嗯……好些詩文好似同師兄講的人界話本子一般無二……”

　　“這……確是好生奇怪……”

　　“如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還有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嗯……恩愛兩不疑……恩愛……記不得了。”

　　“恩愛兩不疑，結發為夫妻？”白言見她點頭，觀摩著她此般神色，這可都是人界求偶的情詩吶，莫不是，師父這棵萬年鐵樹，對著仙草這根幼苗苗開花了？

　　需不需要提點一番呢？萬一會錯了師父的意將小草帶上歪路，他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師兄神色好生古怪，像是有什么難言之隱般，師父念的詩究竟有何不妥？雖然聽來奇怪略有羞澀，但想來師父定是不會對自己生出那種意思。三百歲在神界像是幼女般的存在，過了千歲的神女才算成年的。

　　“小草，改日師兄偷偷帶你去人界游玩一番，可好！”白言默默轉移話題，還是遠觀為好，雖有神力護體湯池夜間還是蠻冷的。

　　“師兄，我問你，你覺得做人好還是做神好！”提起人界，仙草便突然想起前些日子的苦惱，這腦瓜子也是想一出是一出，并未察覺什么不妥當之處。

　　“這……”他能說做神好，但是自從有了你，做神也好累的嗎？“在人界的時候覺得做神好，做了神又覺得好似做人也不錯。”

　　“師兄這話像是未答一般。”

　　“小草，你可知人族想要飛升成仙、神有多難？”

　　“難？”仙草轉而看向白言，莫名道：“為何而難？師兄是如何飛升的？”

　　白言拍了拍她的肩膀，“這番經歷我從未與人言說，若小草想聽，我便同你說說。”

　　見她點頭，便娓娓道來：“萬年前我是人族皇帝的小兒子，那時候朝中外戚專權，我父，皇權架空，郁郁而終。與我一母同胞的皇兄繼位，手段毒辣，將朝野不歸臣子殺伐殆盡。并將我封為攝政王，監視朝臣。”

　　白言起身負手而立，“我深知上天皆有輪回報應，多次勸皇兄未果。皇兄恐我起異心，終是對我起了殺心。他派我去疆野邊關，并下了暗殺我的命令。”

　　“成功了嗎？”未曾想過師兄的經歷堪比話本，仙草來了興致，摻和幾句。

　　“若是成功，我便無緣在此處與你談笑風生了！”

　　“為何，若是師兄歸塵，便為鬼，鬼不能修行嗎？”

　　“以前我只聽聞人鬼殊途，自做神后才知，鬼神更為殊途。”嘆口氣，繼續講，“天地六界，鬼、人、妖、魔、仙、神，人歸塵只能為鬼，鬼想生只能輪回為人。鬼界鬼君歷來都是怨氣深重不愿輪回的惡鬼，都是由我等弟子前去監督鬼君，說來老大和老四現如今都在鬼界。”

　　“師兄，你且跑題了。”

　　白言不好意思撓撓頭，“年齡大了，聊天便是喜歡想東想西。其實皇兄的暗殺差點成功了，只是我被一個老道士所救，皇兄尋我尸體未果，便舉國哀悼給我辦喪。入道后，那老道士便一直勸我修行，言我有仙根，我雖不信，卻也無處可去，便留在那里。”

　　“老道士？他是仙還是神？”

　　“都不是，只是個追求長生不老的道士，并未修煉到高境。人族雖人人渴望成為仙神，但數百萬年成功之人是極少，就算飛升，也不過是命如草芥般籍籍無名的小仙。據我所知，現如今仙、神兩界出名些是人族的，只有我與那大司命星君星野。”

　　“大司命……”那般冷冽堅毅的上仙竟是人族出生，不可思議。

　　“嗯，你莫要惹他。他是仙界十二星君之首，執掌暗殺，稱號雖是上仙，但數百萬年的道法怕是與上神打起來也不見得會輸。”

　　仙草歪頭瞇眼憶起醫治時的場景，認同自家六師兄所言，大司命星君定是個不折不扣的狠角色。

　　“其實我不算準確的修煉飛升，人族壽命不過數十年，哪有那番容易頓悟。我是在山中采藥，遇上的師父！”

　　“天哪！師父那般懶，竟會下凡……”

　　“我也不知，總之是師父點化了我，將我帶回白玉山中。所以師父對我而言，談再生父母也不為過啊！”

　　“師兄！！！！師父為何點化你啊！”仙草很是驚訝，也很是好奇。

　　“嗯……”有些難以啟齒，“師父言我生的好看，瞧著我甚舒心……”

　　“……”師父確有好色的毛病，還只對美男……

　　“若是沒有師父點化，我修煉必得經歷妖、魔兩界，怕是到時都沒命了。”

　　白言回頭又摸了摸小草頭，道：“與你言說這些，只是想告訴你，師父便是咱們白玉山的天，若沒有他便是沒有我們。師父看似外冷實則內熱，若是對你要求無理嚴格，那也自有他的一番道理，你怕不要將小性子……”

　　“師兄莫要說教，這山中便只我最怕師父了……”眼珠子沽溜沽溜轉動，她有些感嘆，師父在師兄心目中形象好生高大，也怪不得眾弟子對師父唯命是從服服帖帖。

　　“好嘞，這天色不早了，我便緊著去尋人。”白言見仙草不再唉聲嘆氣，對自己的一番言語煞為滿意，也不逗留，匆匆施展法術下了山去。

　　仙草看他那般著急模樣，心下好笑，原著師兄定是栽在那仙界小狐貍的手中，記得自己偶然聽得，那狐貍好似與二師兄有一腿，不對，是二師兄表妹吧？

　　算了，望這天色，還是趕著去師父殿中修煉吧，莫要遲到了。

　　不過今日才知，原人族成仙如此艱難麻煩。

　　自己生來為神何其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