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械學院建立在青元山東段,城外山腰緩坡處。從青元城外城東門沿官道步行片刻,依山麓小徑上山,便能直達靈械學院大門。從大門往山上望去,可縱觀靈械學院全貌。學院共設三堂四處,三堂分別是拜禮堂、學室、逸靈舍,四處分別是萬法閣、工械坊、演靈臺、思過崖。
正對學院大門的是拜禮堂,整座建筑雕龍刻鳳,恢弘大氣,立于堂前則可感受到無比莊嚴隆重。繞過拜禮堂,經由一條寬闊的石路通往學室,鋪筑石路的乃是黝黑的石板,石板上鐫刻著靈械學院成立以來歷代名人的典故,以及靈械大師們開發的經典靈械介紹,也不知石板是什么材質,經過不知多少年的踩踏和風霜雪雨的侵刻,居然光潔如新,沒有一絲劃痕。穿過空蕩蕩的學室,向上步行約一里有余,便是學院的休憩場所逸靈舍。
逸靈舍西側是供學員研學典籍的萬法閣和制作靈械的工械坊。從逸靈舍東側走出,便可到達青元山東側山巔,山頂處設有寬闊的平臺用于調試新開發的靈械,謂之演靈臺。演靈臺下方則是受戒之人禁閉之所思過崖。
時辰未到,演靈臺上已圍滿招考之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商量著如何應對今日的考題。東方無暇站在人群之中,仔細的觀察著眼前這些競爭對手。這一刻在演靈臺上有說有笑,下一刻便會成為你爭我奪的敵人。無暇并不想拉攏太多合作伙伴,因為人心乃是最難控制之物,當有實力強大到需要聯手才能對付的敵人時,皆可同心抗敵,一旦敵人消失,眼前的合作伙伴便會成為最有威脅的敵人。雖然她的實力還沒有達到在這一千多人中傲視群雄,但在這些人中自保應不難。
白繭自從登上演靈臺,目光就未曾離開過角落里那個盤坐在石凳上閉目凝神的白衣男子,此人正是第一個在卷軸拓本上拓印名諱的解一。其間也有過幾個認識解一的富家公子想邀請他入伙,皆被那張冷漠無言的臉回絕。白繭看到這些也是搖頭微笑,不知如何評價此人。
全綻高高興興的走上演靈臺,看到葉夕茗正在邊上整理裝束,便準備徑直過去打個招呼,不料一個身穿靈械鎧甲的人忽然轉身,與全綻撞個滿懷。全綻一身輕裝,被撞的后退一步,站穩身形抬頭一看對方行頭,卻是一個富家公子。全綻一個激靈,這個時候絕不是與對方發生沖突的時候,必須隱忍。
“這位公子,沒傷著您吧。”全綻彎著腰,仰著笑臉。
“哪來的窮鬼,走路不長眼睛啊。”一個富家公子盯著全綻就是一頓臭罵。
“公子消消氣,在下也是無意之舉……這位公子的靈械鎧甲著實厲害,我這胸口還隱隱作痛。想必招考之時定能力壓群雄,奪得榜首。”全綻一股腦將阿諛奉承之詞全部倒出。
“好了,好了,這小子說話我愛聽,承你吉言,滾吧滾吧。”身穿靈械鎧甲的公子滿足的將全綻立即趕走。
“公子您請。”全綻靠向一邊,讓道給富家公子先走,緩緩直起身,向另一邊走去。剛走兩步,抬頭一看,葉夕茗已站在他面前,用手捂著嘴,大笑不止。
“哈哈哈哈,全綻小哥,沒想到啊,你這阿諛奉承的身形,真是曠古絕今啊。”葉夕茗笑的一手捂著嘴,一手捂著肚子。
“去去去,別拿我開心,剛才那情形,不躲能行嗎,要打起來,都得取消資格。”全綻一臉郁悶的表情。
“哈哈哈,全綻小哥,你思維如此靈動,在場千人都要望塵莫及了。”葉夕茗還是繼續打趣。
“剛才就是看見你一個人,我才走過來撞上的。說點正事,可有合作人選?”全綻岔開話題,似乎想和葉夕茗繼續合作。
“合作?招考題目都還未出,你就急著找合作人選,不怕等會我殺人滅口嗎?”葉夕茗微笑著看著全綻。
“無論招考如何,總不會只招收一人吧,兩人合作共同上榜,豈不輕松過單獨一人。”全綻倒是想的通暢。
“你說的似乎也有道理,我在青元城就認識你一個,和別人合作我如何安心。”葉夕茗本就有意與全綻合作,便順理成章的接受了。
“如此甚好。”全綻終于滿意的笑起來。
“時辰已到!”
演靈臺前的石壁上方,隨著話音突然出現一排身影,中間三人便是東方旘、解丁辰、水均澤。靈械司五門門主分列兩側。
封易從一眾人中踏步而出,走到石壁前沿,面對演靈臺上一百多人。
“爾等既已登上演靈臺,確是卷軸拓印名諱之人無誤。演靈臺前懸崖下方既是本次招考場地,場地方圓二十余里,內藏有數十顆特制的靈械珠,酉時可返回演靈臺,擁有靈械珠者,即可中榜。我等已在邊界布置結界,爾等可安心搜尋。”封易向眾人解說了招考內容。
“以下三條為本次招考禁令,違抗者自動淘汰。”
“一,不得使用靈械。”
“二,不得害人性命。”
“三,不得躍出結界。”
“招考開始!”
封易宣布了招考規則,一時間演靈臺上議論紛呈。不得使用靈械,豈不是讓那些富家公子無處宣泄。規則一出總有人歡喜總有人郁悶。眾人還在議論紛紛,身著白衣的解一已縱身躍下懸崖,消失在崖下茂密的深林中。
一些未準備靈械的人皆十分得意,三五成群的躍下懸崖,另一部分則極不情愿的褪去身上厚重的靈械。
“卸下靈械,早些出發,靈械珠有限,先到先得。”全綻催促旁邊的葉夕茗。
“好吧,反正也只是輔助,打架還得看實力。”葉夕茗只得卸掉靈械護腕與護腿。
“出發!”二人一同躍下懸崖,落地后貼著懸崖向著右邊奔去。
演靈臺上的人接二連三的躍下懸崖,所留之人越來越少。白繭和東方無暇已卸下靈械,但站在原地,還未有動靜。旁邊的東方偃這時也已脫下了所有靈械,一身輕松的走到無暇二人身邊。
“堂妹,我等先去了。”東方偃緩慢的行了個禮,便一躍而下。
無暇看了一眼東方偃,眉頭微微一皺,心中已然知道,內城旁系兩家今日要決定誰去外城誰留內城了。
“我們也出發吧。”無暇看眾人已走,便向白繭使了個眼色,示意出發。
“放鼠誘蛇,蛇蠓殿后。你我二人怕是被盯上了。”白繭平視前方,鷹目凝望,似乎已經有了心中的打算。
“白繭兄弟的意思是……嗯……”無暇聽出了白繭的話中之意,想扭頭看看還未出發的人,但立即被白繭按住左肩,一股奇怪的感覺瞬間閃過。
“別看!將計就計,我們出發。”白繭及時制止了無暇的好奇心,先一步跨出,無暇緊隨其后,二人一起躍下懸崖向右方急速奔去。
“上鉤了,我們也出發吧。”旁邊一個魁梧大漢輕笑一聲。
只見三人同時躍下懸崖,奔入樹林,瞬間不見蹤跡。
演靈臺上已空無一人,只有石壁上佇立的眾人在目不轉睛的看著懸崖下發生的一切,無論參與招考的人如何躲藏,皆逃不過他們犀利的眼神。
董星河并沒有與任何人同行,并不是覺得自己實力多么強勁,而是從小就處于底層的他并沒有太多一同修煉又能交心的朋友,除了妹妹星璇之外。當他聽到規則與限制條件的時候,他心中就有了一絲輕松的感覺,不能使用靈械,無疑是對他這種貧窮的修煉者最大的優勢。但他并沒有放松警惕,星璇無數次的叮囑還在他耳邊回蕩,“不要因為占盡優勢就掉以輕心”。
他已在樹林中盤桓了將近兩個時辰,但還是沒能找到一顆靈械珠,剛開始時總以為存在著數十顆,應該不難尋找,可實際并非想象的這般簡單。
董星河暫時放棄了尋找,藏匿在一顆茂密的大樹上,樹葉將他的身形遮住了大半,趁無人之際,他要思考一下策略了。片刻之后,兩個人影向這邊緩緩走來。
“我說大哥,都找了兩個時辰了,連個毛都沒有看到,如此這般下去,我等豈不是要淘汰了。”走在后面的男子邊走邊找,口中還不停的抱怨。
“你小點聲,是不是要把人引過來才甘心?仔細找。”前面的男子讓其閉嘴。
“一個靈械珠都沒找到,誰會搶我們。”后面的男子還在小聲的抱怨。
董星河藏在樹上沒有出聲,安靜的觀察著,等到兩人走遠,才輕吐一口濁氣。心中想到,看來靈械學院為了選拔優秀的人才,并不希望看到最后一人一珠,皆大歡喜的收場,將靈械珠藏的如此深邃,就是希望增加競爭的激烈程度,挑選出真正頂尖的人才。如此一來,后半程才是正戲,既然免不了要打上一場,何不先養精蓄銳。
隨著時間不停的流逝,樹林中會不時的傳來響動,這是一部分人開始搶奪靈械珠制造出來的動靜。未時已過去大半,還有一個多時辰,便可攜帶靈械珠返回。
白繭藏匿在一處茂密的草叢中,觀察著周圍的動靜。從進入這片草叢的區域,已經半個時辰,就沒看到一個人從這里經過,但他還是沒有放松半分警惕。
下來后不久,白繭就和無暇分開行事,這皆是他二人所希望的局面。
無暇與東方偃,任何一人勝出才能名正言順的留在內城,輸的一方只能舉家搬至外城,從此與家族年奉無緣。
白繭倒不擔心無暇與東方偃的對峙,在下來之前就已在無暇身上留了后手。他在思慮如何不暴露實力的情況下擺脫跟在身后的三個高手,不然他不可能順利拿到靈械珠,進入靈械學院。
“三個半步液境的高手……看來要玩命了……”白繭看著草叢周圍,心中默想。
白繭依舊伏在草叢中,靜觀其變,施展御法放開了繭殼,這已經是白繭目前在安全的前提下能放開的最大程度了。
全力以赴!
光球溢出的靈力已相當龐大,丹田內的氣旋瘋狂的旋轉,一股強大的靈力向經脈涌去。
將路過的幾個人趕走后,傅三鷹轉向白繭蹲伏的草叢而去,剛行出幾步,便聽聞樹上一少年叫喚道。
“爾等清場是為了等我否?”白繭靠在樹上,微笑看著樹下三人。
“……”三人看著樹上的白繭沒有言語,傅仟直接躍起,舉起拳頭便向著白繭所在之樹砸來。
“嘭!”
一聲巨響,傅仟一拳砸下,整顆樹都被劈掉一半。
“熊靈血脈!”白繭及時躍下,站在一邊看了一眼那顆樹,嘴里低吟一聲。
傅仟看到白繭躲過一擊,徑直朝著白繭躍來。
白繭沒有再做躲閃,手掐劍指,迎著傅仟,直接躍起。
“金法·金剛!”
白繭直接施放金法,硬化拳腳,與傅仟正面搏擊起來。
兩人在空中互出拳腳,力量相當,一時間噼啪作響,將樹上的葉子震落大片。
一陣拳腳對抗后,白繭將腿上靈力加大了幾分,最后橫身一腳,傅仟雙臂一擋,瞬間睜大雙眼,這一腳居然接不下,整個人被擊飛出去,后背撞上一顆大樹后,落下地來。
白繭落地站穩,雙眼直視著傅仟,嘴角微微上揚:“還有兩人是來看戲的嗎?”白繭故意挑逗,引二人出手,不然永遠不知道三人的真正實力,無法應對。
方法果然奏效,三人緩緩走到一起,顯然一對一他們都不是白繭的對手。
三人站位十分講究,傅仟在最前方,傅毅和傅賢分列后方兩側,呈三角形站位,傅仟揉了揉拳頭,直接向白繭奔來,傅毅與傅賢則開始起手掐訣。
“難道后面二人是術士?虎背熊腰看著不像啊?”白繭心中思慮著。
傅仟已沖至面前,傅賢的術法已然施放完成。
“土法·蠻力”
傅仟受蠻力加持,身體都膨脹了一分,黝黑的拳頭向著白繭揮過來。
白繭左拳與傅仟的拳頭碰撞在一起,瞬間一股酥麻的感覺傳遍全身。
“力量至少增幅了三分……”白繭精確的計算。
傅仟沒有給白繭喘息的機會,緊接著連續打出幾拳,白繭沒有硬接,邊退邊躲,找準時間還上幾拳,皆被傅仟輕描淡寫的化去。
傅毅連續施放了好幾個術法,配合著傅仟進攻,白繭正面要顧及傅仟的攻勢,身邊還不斷的有初階術法干擾。若非心神強大,可顧及多面,早已抵擋不住。
“水法·涌靈”
傅賢放出了提升靈力運轉效率的術法。
傅仟體內靈力流動瞬間加快,行動速度也隨之變快了幾分。
“一人強攻,一人增幅,一人術法牽制,三人配合默契,毫無破綻!”
白繭心中明白,若一直與傅仟糾纏,待增益疊加,就算液境也會承受不住他的攻勢。唯有繞過傅仟,直取后面兩人。
“先試試這招……”白繭雙腳站定,印訣翻轉。
“金法·雷聲”
傅仟離的最近,毫無防備,直接被雷聲震開丈余,稍遠處的二人也被影響,打斷了術法。
“柔刃!”
白繭當然要抓住這個機會,速度之快,直奔傅賢而去,傅仟被震退,已追不上。
“……嘩……”
傅賢黝黑的拳頭毫不避諱,硬接柔刃,白繭的水刃被一拳打散,滿臉驚嘆轉頭看向傅賢。
傅賢擺出了近戰武斗的姿勢,而遠處的傅仟卻開始掐訣。
驚嘆之余,來不及多想,傅賢的拳風已至。
“……嘭……”
拳腳互懟,力量毫不遜色傅仟。
原來如此,三人實力接近,皆可近戰與輔助,而且還專門為此設計過陣型。他們三人印訣施展不夠嫻熟,站位較遠,才能彌補切換時的施術時間。
白繭瞬間明白過來,眼神已變的凌厲,開始尋找破綻。
“唯有從那一個下手了……”白繭眼神瞟了一眼傅毅,意味深長。
傅賢的拳腳沒有停過,力量比傅仟稍遜,但速度快上許多,白繭招架的同時左手劍指翻動,腦后一束金光向著傅毅飛去。
“金煥刀!”
金絲環刀已臨近腦門,傅毅才不甘心的放棄掐訣,側身躲避。
白繭御法師從無塵,一心多用是家常便飯。躲避傅賢拳腳的同時駕馭金煥刀攻擊傅毅十分輕松。
傅仟見兄弟二人瞬間被拿捏,心境有些震蕩,加快了手中的印訣。
“……靈蔓……”還未來得及施展,傅仟腳下突出幾條藤蔓就向他纏繞而來。
“御法甚是精湛……小小木法也想擾亂我等施法”傅仟震驚中帶有平靜,向后躍起躲開了藤蔓的纏繞,但手中印訣依舊。
“蠻力!”
土法增益再次附加給傅賢,速度加上力量,不斷轟擊白繭,迫使他邊戰邊退。
白繭穩健中分神不斷騷擾著另外兩人。
“讓他安靜下來……”傅仟下一個印訣已成,大吼一聲,似乎在告訴傅賢破敵時機已到。
“四象燃靈術·焚身!”
傅賢已躍起身形,右拳凝聚了所有力量,面目猙獰,向白繭轟來。
這一拳擊中白繭之前,四象燃靈術必然附加,傅賢境界可瞬間拉至液境,此時一拳下去,白繭必然被轟成肉泥。
“……搏一搏……就是現在!”白繭并沒有躲避,半蹲身形,左手劍指橫揮,右手按地。
“木法·鬼藤”
腳底出現無數黑藤纏繞而來,傅仟雙目圓睜,身形高高向后躍起,不肯放棄印訣。
“成了!”白繭冷哼一聲,嘴角上揚,右手印訣一翻。
“木法·封魂刺”
只見傅賢黝黑的拳頭停在白繭額頭前,四象燃靈術并未附加在身上,傅仟在遠處一臉震驚看著這邊。
一支短小的木錐刺入了傅賢的后頸,一息之后,傅賢的身體便癱軟倒地,不省人事。
“收!”
白繭緩緩站起身形,左右劍指晃了晃,輕呵一聲,金絲環刀便回到身邊,漂浮在面前。
“四象燃靈術居然沒有成功……原來我們三兄弟的施術距離居然只有這短短的十數丈遠……這么明顯的弱點我們居然未曾窺視……”已經完成施術的傅仟瞪大了雙眼,已然從現狀中知曉了原因,不可置信的看著遠處的白繭。
白繭牽制三人的目的原來并不是想力壓,其實以他現在的實力還做不到,利用御法和術法的干擾,游走于三人之間已是極限。唯有將三人拉開距離,逼出互相掣肘的范圍才有勝算。
白繭正要掐訣毀掉傅賢經脈,卻被傅仟叫住。
“勿要毀我家兄弟修為。”傅仟作為三鷹之首現在已然明白,剩下兩人已不是白繭對手,只得緩緩站穩身形,拱手躬身談判。
“……嗤……放虎歸山,日后豈不睡不踏實?”白繭嗤笑一聲,望著傅仟。
“我等貧民出身,本次一時貪財,受東方偃蠱惑,還請小兄弟高抬貴手……我等送出所得,退出靈械學院,永不踏足。”說罷傅仟手中捧出兩顆靈械珠。
“……嗯,省得我再去找,也罷,爾等奉上精血,以道心起誓,便可安然離開。”白繭并非心狠手辣之人,但想起白沐叔叔叮囑,不得不防。
傅仟眼中戾光閃過,轉瞬即逝。
“……噗……”噴出一口精血浮在面前,雙手劍指橫于胸前。
只見精血紅光大盛,幾息之后緩緩飄至白繭面前,劍指一揮,精血紅光一閃,沒入腦后消失不見。
“契約已成,爾等走吧。”白繭擺了擺手,轉過身躍起身形,消失在樹林中。
傅仟與傅毅互相看了一眼,扶起傅賢,向演靈臺而去。只要此生不對白繭產生殺心,便不會有事,亦不會阻礙他追求道法極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