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來到張沐房間的門口,傅予輕輕嘆了口氣,敲了敲門,一陣激烈的碰撞聲后,張沐艱難地打開了門,黃色的T恤上衣搭配藍色沙灘褲,格外刺眼的是腰間露出的一小截哆啦A夢內褲邊,傅予一時間有些說不出來話。
“屋里我還沒收拾,有點亂。”張沐一邊撓頭一邊向里走,本來就很蓬松的頭發看起來像剛做出來的棉花糖,傅予一直不理解一個天天熬夜的高三學生有這么多頭發的真正原因,“幫我看看色盒啊,我都不敢看。”兩個人在一個房間讓張沐有點局促不安。感受到屋里的尷尬氣氛,傅予捧著張沐的色盒躲到角落里。“對了,我發現咱們房間那個小窗是連通的。”傅予指了指身后的一個窗子,“外面有個走廊能看到屋里,你記得把窗戶關上。”
“昂,我看了,我的那個把手壞了,唉。”張沐不敢直視她
“好啦,收拾完了。”傅予識趣地走出房間,最后看了一眼張沐。
光線銼去銳利的角,剩下鈍重模糊的光感,微微地烘著人的后背。
微妙復雜的氣息氤氳在他們之間。
第二天的考試如期開始,傅予和張沐分到了兩個考場,上戲幾乎站滿了人,張沐橘黃色外套依舊扎眼,傅予看到張沐笑著沖她揮了揮手,拖著沉重的畫具走進了A區考場。
每次用鉛筆勾勒線條的時候傅予總是會忽然靜下心來,安靜的那一刻她總是會想起武天宇,可這次不太一樣,浮現出來的是張沐開玩笑的樣子,他逆光低著頭的樣子,還有他說起思智時眼神微微哀傷的樣子。于是傅予更努力地把注意力集中在畫紙上,筆下的陰影覆蓋上畫紙的同時也覆蓋上了她的心。
走出考場的時候已是晚上,天色昏暗,下起了蒙蒙細雨,張沐除了滔滔不絕地講著考場趣事,傅予默不作聲。
他們先回了酒店,一陣敲門聲后傅予看到張沐站在門口,“幫我貼個膏藥。”張沐說,順手把兩包膏藥放在傅予桌子上,“這兩份給你,我姐姐買的,老好用了。”
傅予忽然想起來自己的肩膀也很痛,“幫我也弄一下吧。”傅予指了指右肩。
張沐打量著傅予指的位置,沉默了一下,“有點不太好吧……”他說道,狹長的眼睛閃了閃。
“這有什么不好的?”
“好吧。”
話音剛落,張沐伸手撩開傅予頸后的碎發,把衛衣的帽子往下拉了拉,傅予忽然意識到這樣似乎真的不太對勁。張沐身上一種清淡的香味涌進鼻子,像是沐浴液的味道。傅予一動不動,現在一種莫名緊張的情緒里面。像是被一層蠟封住了身體所有的毛孔,所有的毛細血管里全堵上了纖維,臉上莫名的發燙。
傅予感覺到張沐的手在自己的皮膚上劃過,停在了一個位置,他指了指自己肩上的一個位置,“是這里嗎?”
傅予想都沒想:“嗯。”她只想讓張沐快點貼完。
“好啦,可你貼的位置好奇怪,一般人不都貼那面嗎?”張沐幫她把衣服拉了上去。傅予沒敢告訴他那是因為她緊張到失去思考,她松了一口氣轉過身就看到張沐彎腰站在自己面前。
“幫我也貼一下。”張沐指了指后腰,貼心地把衣服撩開。
傅予又深吸一口氣,雙手微微顫抖地走過去。
“我們去吃個飯吧,來的時候看到了一個商場不是嗎?”張沐看了眼手機地圖,“師傅,去浦江城市生活廣場。”
他一直在跟自己的家人老師報告喜訊,在車上狹小的密閉空間里,他那邊顯得格外熱鬧。傅予握了握手機,給姥姥發了句“一切順利,別擔心。”
“你跟你媽還沒和好啊?”張沐不知什么時候探身過來。
“嗯……她把我拉黑了,到了到了,下車吧。”傅予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you惑烤you,吃哪個啊?”張沐的丹東口音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是誘惑烤肉,是rou不是you。”
“誒,要不我們去看電影啊?去吃川菜,還是去吃日料。”
“還是烤肉吧。”
傅予趁張沐不注意偷偷地給許可發了信息:張沐的發音像是長了兩個舌頭,我笑死了。
許可不出三秒便回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來自丹東的男孩。
傅予笑了笑,遠處張沐在弄燒烤醬料,像是個媽媽桑,除了混合過程略顯粗糙之外,傅予偷偷地拍了張照片,還好,就是頭一如既往得大。“你跟思智最近還聯系嗎?”傅予小心地問。
張沐表情暗了一下,又恢復了正常,“沒啊,我跟她說話,她都不想搭理我,我也沒找她。”
各種想法從傅予身體里冒出來,像是海底翻涌上來的氣泡,冒出水面,就啪地破開。
服務員來的恰到好處,他們沒再向那個方向展開話題。
結賬的時候傅予手機忽然振動,來電顯示:王洋。
傅予接了起來,張沐在不遠處接冰淇淋,沖自己揮了揮手。“喂,你別的考試我給你報上了,但你別指望我送你去。”刺耳的音量和蠻橫的語氣,撕裂了安靜的空氣。
“你聽沒聽見!我跟你說話呢,別以為我會原諒你。”依舊是討厭的聲音。
傅予走到張沐身后,張沐把冰淇淋遞到她面前,“我再自己做一個……你咋啦?”張沐注意到傅予的表情不對,指了指手機,小聲問:“誰啊?”
電話那頭明顯停了下來,隨后是另一陣怒吼,“你在哪兒,你跟誰在一起?”
“我在外面跟男生吃飯,等會還要一起看電影,現在沒空。”傅予掛斷了電話,啃了一口冰淇淋。
“剛剛打電話的是我媽。”
張沐擔心地看著她,“你沒事吧……跟媽媽好好說啊。”
“大家都說我倆是針尖對麥芒,我管她叫王針尖。”傅予笑了笑,“沒事,習慣了,走啊,去看電影。”她抬起頭,對上張沐稍稍有些尷尬的臉。傅予沉默的臉在微薄的光線里看不出表情。
在張沐的記憶里,這一個對視,像是一整個世紀般的漫長鏡頭。小時候他很少經歷家里的爭吵,出現問題更多的總是姐姐,家里的重男輕女,姐姐當時的經歷的孤立無援可能就和現在的傅予一樣吧,想著,張沐眼睛低垂下來。
張沐稍微向傅予身邊靠了靠,輕聲問:“下雨天地滑,你要不要挽著我?”
傅予驚訝地搖了搖頭,揉了揉胳膊上的淤青,沒有注意到張沐擔心。腦海里是自己和母親大打出手,母親渾身被自己撓出一條一條的傷口,自己也被打得渾身淤青,兩敗俱傷。周圍忽然安靜下來,像是被濃霧浸泡著,沒有一丁點兒聲響。
她和張沐誰都沒有說話,在露天的長廊上慢慢地走過。
雨聲淅瀝。

4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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