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船現在何方,周圍怎么黑漆漆的?”將要離開前,關延續不放心的走到窗邊往外看了看,見到處都黑沉沉的暗無天日不解的問道。
他面上雖不顯,心里卻很是擔憂,這里怎的有些像,前兩年從別人口中聽說關押重犯之地啊?
秦正笑著寬慰。“閣下不必擔心,這些都只是暫時的,樓船要想離開這里,只需片刻。”
說這話時,心里有些不悅的給那老道士和自家徒弟記了一筆。
關鍵時刻,真是沒一個頂用的,這才離開多久,竟就被人扔來這絕靈之地困住了。
也不知沈離會不會因此生氣?繼而遷怒于他。
關延續擔憂的看了一眼外甥離去的身影,忍不住勸道。
“那就好,我看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這船還是早些換個安穩的地方為好。”
不然身處險地,誰能料準下一刻會發生什么?
又如何保障這船上之人皆安然無恙?
更沒法保證就一定能萬無一失了?等到有事再懊悔可就晚了。
秦正點頭應道。“這個在下會盡數安排妥當。
閣下請,咱們早些行動,也能快些讓閣下家眷脫困,免得消息走漏,節外生枝。”
辦妥了才能早些回中原,他是最不想這事兒橫生枝節的。
此時這里間廳內也只有秦正和關延續兩人。
沈離回了臥房,文瑞三人去了外間廳堂。
秦正帶著有些不舍的關延續走近方才揮手布下的傳送陣內。
兩人的身影再一次消失,隨即再次出現在了海島上。
秦正隱了身形隨在關延續身后,隨著他踏進了通向望海城的傳送陣。
望海城,一座兩進的宅院里,年約五六歲胖嘟嘟的小姑娘噔噔噔的從門外跑了進來。
撲在了一美婦人懷里,悶聲悶氣地問。“娘親,娘親,爹爹今天怎么還沒回來?”
每月初,爹都會歸家兩日,今天本該爹回家的日子,這都午后了卻還沒回來。
族中姐妹都笑話她,說爹爹不要她了,以后都不會回來了。
“你爹許是有事耽擱了,今日不回,明日也會歸家的,元元乖啊,再耐心等一等。”
美婦人面上雖笑著,心卻漸漸下沉,沒人比她更清楚,夫君有多么渴望脫離這里回家鄉。
家主用她和孩子們困住了夫君,讓他不敢離開。
可她不知道這人為的枷鎖,到底能將人困住多久?
十年二十年,還是三五十年?
雖然夫君從未說過,可她能感覺到,夫君早晚會離開這里的。
就如去年他暗地里幫助家鄉的人潛逃一樣。
或許等孩子們長大了,都有自保之力了。
到了無后顧之憂時,他可能就會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盡管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她心里也生不出半分埋怨。
畢竟,夫君現在能為了孩子們留下,護著孩子們長大,她已經很知足了!
“娘親!爹真的會丟下我們,回自己的家鄉嗎?
是不是走了以后,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小姑娘純凈的杏眼里蓄滿了淚水,問話時忐忑的看著娘親,很怕聽到不好的答案。
美婦人蕭玉茹聞言,面上的笑容更加溫柔,憐愛的撫了撫女兒胖乎乎的小肩膀,溫言細語的輕哄。
“元元別聽那些胡言亂語,想想爹爹那么疼愛你,怎會舍得不要元元呢?
你乖乖的,不哭啊!爹爹肯定很快就回來了,到時看見你掉眼淚,肯定會不開心的。”
“你要笑,要乖巧,這樣爹爹就會一直這么喜愛元元。”
蕭玉茹面色柔和的輕拍著女兒后背,一字一句地說道。
這些話像是在說給女兒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關元元認真的聽著,期間眨了眨小扇子般的睫羽,抽了抽小鼻子,眼中的淚水就消失不見了。
只那雙水汪汪的杏眼,安靜又專注地看著娘親,聽著教導。
在娘親說完后,還不忘點頭保證道。“元元乖,不哭,要等爹爹回來,笑。”
這樣爹爹肯定會一直喜愛她,就舍不得離開了。
蕭玉茹笑著夸獎。“元元真聰明,像你爹爹。
以后可別學你哥哥們,小小年紀天天板著臉像個小大人似的。”
一點也沒有孩子該有的活潑勁兒,多累呀!
關元元一聽這話,連忙為哥哥們說好話。“大哥二哥也很聰明的,對元元好,不讓姐妹們欺負元元,也不怕那些大哥哥。”
他們和爹長得最像了,以后肯定也會像爹爹一樣厲害。
蕭玉茹見她著急維護哥哥的模樣,好笑的點了點她的小鼻子。
“知道你哥哥最好了,真是連一句不好的都聽不得。”
話雖這般說,可心里卻高興極了,兒女們的感情這般好是好事。
“娘親!也很好,很好。”
“你個小機靈,嘴可真甜,吃了糖還是吃了蜜呀!”
就在兩母女說說笑笑間,又有兩個略大些,容貌相似的男孩走進門來。
“娘親,元元,我們回來了。”關元望,關元回兩兄弟一進門就異口同聲地說道。
關元元一聽哥哥們回來了,高興的離開了娘親的懷抱。
只是一回頭看見哥哥們臉上的傷痕,和破損臟污的衣衫時,面上的笑容凝住了。
“哥哥,誰打你們了?”
難道又是族學里的那些人?他們怎么那么壞呢?
“元望,元回,你們和誰打架了?”蕭玉茹皺著眉詢問,心里大概猜到了些什么。
“沒和人打架,這傷是和弟弟切磋時,不小心弄成這樣的。”關元望一臉認真的小聲說道。
一旁的關元回煞有其事的點頭應和。“娘,你別生氣,我們下回一定不這樣了。”
他話雖說的像真的一般,只是那飄忽的眼神,和一緊張或心虛時,就緊攥著袖口的小手泄露了他此時的不安情緒。
若不是被逼無奈,兩兄弟也不愿對著娘親說謊。
可他們身上的傷是家主最疼愛的小兒子帶著人打的。
娘親就算知道了,也奈何不了對方,更沒法討回公道,反倒多添愁煩氣惱,不如娘親不知道更好。
至于要不要告訴爹爹?兩兄弟就更說不出口了。
雖然他們年紀不大,卻知道的不少,爹爹是外族人,蕭家雖重用卻不重信,反而防著他。
所以爹爹在蕭家的地位不高,也沒有多少實權,沒法每次都為他們出頭,因家主小兒子的緣故,與家主起沖突。
兩兄弟不愿給爹爹惹麻煩,便只能忍著。
想著等長大了,要好好學本事,就再也不會受人欺負了,還能保護爹爹娘親和妹妹。
兩兄弟這般想著,便商量好了不愿告訴娘親實情,免她擔憂。
蕭玉茹看著倆兒子打定了主意不愿意說,滿面愁容地嘆道。
“可是小公子又欺負你們了?”這是家主的老來子,被寵的蠻橫霸道,無法無天。
平常慣愛欺負一些不愿奉承討好他的孩子們。
蕭家現任家主是她堂兄,有兩兒兩女,一兒兩女現在都十幾歲了,是前妻所生。
家主十年前喪妻,八年前又娶了齊家嫡次女,一年后生育一子,蕭齊兩家都極為寵愛這孩子。
再加上她嫡親的兄長是上任家主,十年前因意外變故喪生。
爺爺幾十年前失蹤了,爹娘也因追查哥哥死因而接連離世。
導致她爹這一脈只剩下了她一個不能修煉的弱女子。
還被家主拿來穩固家族勢力,這些年也明里暗里的打壓她。
自然也不會對她的孩子太和善,這些蕭玉茹都懂。
可卻無能為力,連自己的孩子也護不住,便只能在他們沒長成時,讓他們蟄伏,讓他們忍。
留得青山在,終有一天,愿她這一脈的孩子,還有重掌蕭家的那一天。
“元望,元回,你們以后離小公子遠些,別傻傻的遭罪。
娘在族中身份敏感,能做的不多,沒法為你們討回公道。
你爹更是身份特殊,在族中沒人脈沒實權,更沒法天天守著護著你們。”
蕭玉茹說到此時,眸中盡是黯然,和難以明說的傷痛。
再出口的話語都輕緩柔和了幾分。“如果他再找麻煩,那學堂便不去了,娘找人悄悄教你們。
要記住,你們現在還小,不是與他們硬碰硬的時候,要學會避其鋒芒隱藏自己。
這樣,你才有機會成長到他人再也無法欺壓凌辱的時候。”
兩兄弟滿臉嚴肅的聽著娘親的敦敦教誨,時不時贊同點頭。
元元則睜著一雙好奇的大眼睛,一會看向娘親,一會看哥哥。
雖然有些話她聽不懂,卻乖巧又安靜的站著。
這父母慈子孝女乖巧的場景,盡都落在了門邊早就回來了,卻隱身的兩人眼中。
秦正感嘆,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
關延續著滿心復雜,滿眼心疼,妻子兒女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竟是這樣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