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元霖并未連中三元，但鄧夫人依舊覺得十分滿足，自打夏竹溪進(jìn)府起，她的嘴角就沒有落下過。

　　“可不要笑了，臉都要笑裂了。”何夫人甩著帕子去拍她的胳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特意叫我同雨眠來看你顯擺自家兒子。”

　　“瓊羽姐姐莫要這樣，她就是在顯擺自家兒子。”夏夫人笑著去戳鄧夫人的臉，想叫她收斂一些。

　　“孩子們都還在呢。”鄧夫人提著帕子按了按嘴角，深吸一口氣將孩子們打發(fā)到側(cè)邊的茶室去。

　　鄧府的茶室離花廳并不怎么遠(yuǎn)，走過一條回廊就能到，引路的嬤嬤將人帶到又介紹了茶葉茶具的位置就慢慢退出了茶室。

　　開出一間專門的屋子做茶室是一個傳承許久的士族習(xí)慣，當(dāng)朝已經(jīng)很少有人會在家中設(shè)置茶室，至少在夏竹溪所認(rèn)識的人中，只有鄧府還留有這樣精心布置過得茶室。

　　鄧夫人喜歡茶，三面貼墻的紅木格柜里擺放著各式茶餅散茶甚至是已經(jīng)研磨好的茶粉，兩人面對跪坐著，“姐姐想喝什么？”

　　何箬竹撐著下巴環(huán)顧四周，對于茶她沒那么多講究，聳聳肩道，“都可以，不讓我親自動手就好。”

　　“嗯，我也這么覺得。”夏竹溪轉(zhuǎn)動著自己的手腕總覺得還有些酸痛，短時多次的點(diǎn)茶練習(xí)讓她對自己動手煮茶都有些厭煩。

　　“陽羨紅茶……”她念著側(cè)邊茶罐上的一行小字，“要嘗嘗紅茶嗎？”

　　“都可以。”何箬竹回頭看了一眼自己杵在一邊的侍女，有些好笑地問她，“你不去幫忙在我這里做什么？”

　　兩人一人在茶具處找尋紫砂壺，一人取茶配合地倒是默契，何箬竹用臂肘撐著茶案身體微傾，“鄧二少爺近日不歸嗎？”

　　“大約是不回的。”夏竹溪看鄧府這安靜的模樣，竟是一點(diǎn)也沒聲張，從昨日張榜到現(xiàn)在，府里除了她們兩家連道賀的人都沒有，“或許是不想宣揚(yáng)出去，我們不也是自己過來的嗎。”

　　“不過元霖哥哥的名字在這么前邊，也沒人主動前來道賀，甚是奇怪。”

　　“大約是，不想讓鄧家覺得攀附？”何箬竹側(cè)身去看兩個丫頭仍在忙活自己的事，悄聲說道，“我聽聞，原本都已定了他是狀元的。”

　　夏竹溪倒是不懷疑此事的真假，文武舉同時舉行輔國將軍近日常常出入御書房，禮部又主管科考，何箬竹有各種渠道可以得到這個消息，她只是有些好奇，好奇為什么欽定的狀元會被換成探花。

　　“元霖哥哥在御殿上的文思清晰見解獨(dú)到，雖是同那兩人不分伯仲，但今上還是有些偏愛他的，可不知又怎么不滿意了起來。”何箬竹輕嘆一聲，“原本都寫在諭旨上了。”

　　原本都定了下來卻又突然被改，此事倒是真不能讓外人知曉，不然只怕又是一番波折，“甚為可惜。”

　　“也不知這探花會給個什么官職。”夏竹溪不大懂這些，平日里也并未有人傳揚(yáng)高中后的進(jìn)士們的任職，何箬竹長久地待在建康，想來是知道一些的。

　　“那得看是要留在京中還是要外放了。”何箬竹垂下眼眸盯著手里的帕子，“不過我看尚老的意思……像是更愿意他留在京中。”

　　不止是尚老的意思，甚至鄧家也有這個想法，否則今日也不會如此安靜。兩家多少都有些人脈在建康，想留在京中并非難事，只是不知能留在哪里。

　　夏竹溪揣測他是想入翰林院，畢竟能與夏竹清志趣相投，想來抱負(fù)也是一樣的，“若是留在京中，恐怕只能做個小官了。”

　　“能留在京中都已經(jīng)是萬幸了。”何箬竹見過太多為了留在建康四處奔走托找關(guān)系的人，甚至寧愿不接受任命長久地以進(jìn)士的身份等待著。

　　“若是外放再想要回來，那么少則三五年多則數(shù)十載。可一旦離開建康，或許意味著被遺忘。”

　　鄧元霖的祖父就是最好的例子，明明是同科進(jìn)士，留在京中的做了六部尚書直隸巡撫，而外放的自己苦苦熬了數(shù)十載不過就是知州，自己的覆轍不會讓自己的孫輩再去重蹈，兩家定然會用盡一切辦法讓鄧元霖留下。

　　“是啊。”何箬竹接過茶盞，踟躕半日才開口道，“鄧夫人又不著急為元霖哥哥相看了？”

　　“畢竟是探花呢。”

　　原本以鄧元霖的家世，鄧夫人相看時就十分輕松，她又是個心中有數(shù)的，不會挑選門第相差太大的閨秀。鄧元霖也當(dāng)?shù)蒙夏晟儆袨槊嫒萸逍悖缃裼衷谑送旧细艘徊剑@樣一來選擇的余地就更大了。

　　“都說高門娶媳，也不知鄧夫人喜歡什么樣的。”

　　夏竹溪端著茶盞，左右搖晃著，茶湯橙紅澄凈芬芳撲鼻，“除去長相脾氣秉性，大家自小學(xué)的都是一樣的東西，再問呢相看也不過是官眷小姐名門閨秀。”

　　“不過元霖哥哥尚算年幼，好似也不必太過著急。”

　　“說起來元霖哥哥的年歲也算不小了，年末就該行弱冠禮了吧。何況，尚文方成親都三年有余了。”

　　“是嗎？姐姐原就比我細(xì)心，怕是我記錯了元霖哥哥的年歲。”夏竹溪微微皺起眉頭，覺得她有些失言了，他們兩人年歲相差太大，幾次相處來看鄧元霖自己也無意于此，夏竹溪總覺得每次相見，鄧元霖都像是替鄧夫人照看一下年幼的孩子，對她們都淡淡地，甚至沒有將她們當(dāng)做妹妹的意思。

　　此事不能明說，她也不知如何規(guī)勸，只能開口調(diào)笑，“年歲相仿的閨秀不多可小上三兩歲的小姐還是不少的。姐姐現(xiàn)如今還小呢，怎么如此關(guān)心嫁娶，莫不是身邊也有密友適齡，替旁人打探？”

　　何箬竹臉色微變，“是，是啊，探花郎呢，打聽的小姐可不少。我只好奇是哪位小姐能入鄧夫人的眼，如今能配的上他的小姐可不多。”

　　“我瞧姨姨如今的模樣，像是不怎么在意門第了，”她瞇著眼睛笑道，“不過到底是誰家的閨秀會被許給鄧家這位少年郎，等真定了下來，我們就知道了。”

　　“不會太久，姐姐若是好奇且等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