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崇揉揉額頭,暫時將通天城暗探的問題拋到一邊,用責備的語氣道:“益友堪比良師,損友遺禍無窮,你挺聰明的一個人,怎么和一個變態成了朋友?”
殷蘢被他數落的臉色發紅,苦笑片刻,道:“其實,在那件事情之前,她和秀兒姐的性情挺像的。溫和善良,逆來順受,喜歡幫助陷入困境的人,對親人的期待都是一樣的。”
殷蘢朋友的事與秀兒的事有些相似之處,怪不得她會那么害怕。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蕭崇柔聲道:“你拿不定主意,不知該不該告訴秀兒姐真相?”
殷蘢道:“我怕高大長沒安好心害了她。跟她說個清清楚楚,正好借此機會勸秀兒姐離開高家,可我又怕重蹈覆轍,再一次和朋友反目成仇。”
憑感覺來講,蕭崇認為高秀兒不是個變態的女人。人生經驗又告訴他,有很多變態平時根本看不出來,這樣的人一旦受到重大的刺激,內心的陰暗才會徹底爆發。
高秀兒從小失去了母親,飽受欺凌虐待,她難道真的沒有一點怨一點恨?她如此珍視父女親情,始終存著一份美麗的幻想。
他和殷蘢如果成了打破這個幻想的人,高秀兒真的不會遷怒于他們嗎?
蕭崇不在乎自己會招人恨,但絕對不允許殷蘢受到一點傷害,道:“費力不討好的好人不做也罷,天底下有很多不平事,不可能件件管得過來。你已經為她做了很多,恩情已經還了。”
殷蘢道:“我怕她會出事,我怕我會后悔。”
蕭崇肅然問道:“如果能回到曾經那一刻,你是選擇沉默,還是選擇揭穿真相?”
殷蘢苦苦思索半天,道:“我不清楚。對不起啊,將這個難題拋給了你。”
蕭崇沉吟片刻,道:“此事需從長計議,高大長有可能是真心悔改,有可能別有居心,可能性各占一半,咱們從明天開始盯緊了他,如果發現他有不同尋常的異動,必須讓秀兒姐知道所有的事,不過不能由咱們去揭發,而是要高大長自己說漏了嘴。”
殷蘢目光一亮,道:“對啊,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當年我就應該這么做,還是你想得周到。”
蕭崇很不好意思地笑了幾聲,道:“如果不知你的故事,我也會傻乎乎地去直接告訴秀兒姐。哦對了,你要答應我兩件事。”
殷蘢道:“你說。”
蕭崇道:“第一件,你要控制一下自己的暴脾氣,盡量別動手打人,我阻止的時候別甩開我。”
殷蘢頗感為難,她氣性大,看誰不順眼總想暴揍一頓,但看在蕭崇為她分憂解難的份兒上,決定努力控制自己,道:“好吧。”
蕭崇道:“還有那條金蛇棍,你以后別再用了。陰邪詭異的兵器可以影響主人的情緒,改變主人的心性,趁早扔了才是。”
殷蘢一愣,道:“陰邪詭異?何出此言呢?”
蕭崇也愣住了,看殷蘢的樣子,似乎根本不知金蛇棍是一種邪異的兵器。不應該呀,上等兵器和主人,明明是可以互相感應的。道:“金蛇棍煞氣戾氣極重,你感覺不到?”
殷蘢搖了搖頭。
“怎么會這樣?”蕭崇思索了一會兒,突然想起殷懷世的一句話,點金印損毀之后,能點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金蛇棍似金非金似銅非銅,會不會是點金印損毀之后點出來的邪門兵器?
還有那只金光閃閃的怪鳥,會不會也是稀奇古怪之物的其中之一?
蕭崇好一陣忐忑不安,道:“聽話,別再用了。我會給你找一件最好的兵器。”
殷蘢的臉色有些古怪,聞言強笑幾聲,道:“好吧,反正債多了不愁,我就厚著臉皮等著吧。”
一切商量妥當,二人各自安寢。
此后連續數天,蕭崇和殷蘢一起用上隱身術,于暗中嚴密監視高大長的一舉一動,并未發現任何異常。
高大長的生活很簡單,白天帶著妻女去和風飯館,他站在柜臺里面負責收賬,偶爾外出親自采購一些魚肉蔬菜。
晚上回了家,關起門來和高夫人盤腿坐在炕上數錢,賺的多則大笑一陣,賺的少則破口大罵幾句,收起錢來熄燈入睡。
他對秀兒的態度一直很和藹可親,再無從前兇神惡煞的影子。高夫人也收斂了很多,有時候控制不住惡語相向,但不再對秀兒動手動腳。小伙計見風使舵,見高大長疼愛女兒,天天圍著秀兒轉,姐姐長姐姐短叫個不停。
親眼看到這一切,殷蘢終于安心了,這天中午,二人悄悄離開和風飯館,來到破敗的涼亭,現出了身形。
蕭崇感慨道:“浪子回頭金不換,高大長從前是個大混蛋,好在迷途知返了,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只是秀兒姐的母親……”殷蘢對她的死頗感惋惜,“秘密只能帶進棺材里了。”。
蕭崇道:“她那么善良,如果泉下有知,希望秀兒姐過好日子的心愿一定比討回公道的心愿更為強烈,如果她的魂突然出現,一定會贊同咱們保守秘密。”
殷蘢道:“你怎么知道?”
蕭崇心想:“天底下的好父親好母親都是這樣的,將兒女看的比生命更重要。”
口中卻道:“我提溜起自己雪白的小爪子,算算就知道嘍。”
殷蘢暢快的笑了幾聲,心中的幾分不平之意煙消云散,道:“是啊,你看秀兒姐每天都笑的那么開心,我發現她笑起來挺好看的。”
蕭崇故作色瞇瞇的樣子,盯著她的臉道:“你笑起來更好看。”
殷蘢去掐她的臉,佯怒道:“你知不知道自己這個樣子就像個登徒子,猥瑣又奸詐。”
蕭崇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個母老虎,兇起來嚇死一群人。”。
二人在亭子里斗嘴抬杠鬧了一陣,殷蘢正待拔掉他幾根頭發時,忽然聽到遠處傳來驚恐的慘叫聲,粗獷刺耳至極,是個男子的聲音。
殷蘢面色一變,手一僵,道:“你聽到了嗎?”
蕭崇不解,道:“聽到什么?”
“噓,”殷蘢屏息凝神,仔細傾聽,臉色越來越白,道:“有人喊‘殺人了殺人了’,這聲音……是高大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