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屬雇車連夜把人弄走了。小李親自指揮裝載機處理了事故現(xiàn)場。
“不報警嗎?”我問張得亮。
“報。不能讓王拴住跑了。”
“不是說不能破壞現(xiàn)場嗎?”
“事兒就明擺著是那么個事兒!……我跟你說,給大家伙兒發(fā)點撫恤金,一人二百塊錢。……阿彌陀佛,我看那現(xiàn)場雖然在你工地里,但剛好在施工紅線外。是不是重大安全事故現(xiàn)在我也說不準(zhǔn)!反正,我覺得你得親自去和那老頭老太太確認(rèn)一下現(xiàn)場位置,有可能的話,盡量再往外指。”
“嗯。”
“要真給弄成重大安全事故就麻煩了。”
“……”
“一停工工期肯定趕不上。”
“……”
“他.媽.的。你說他殺她干嘛呀?我看這也不是個腦袋清楚的貨。”
“……”
“……你錢給的有點急了。”
“?”
“我是擔(dān)心他們花完了再來要。”
“不會吧?”
“人心難測。”
“那怎么辦?”
“找兩個人跟著他們。必要時候采取點措施。”
“……”
“誒,你想哪去了?”
“惡勢力派殺手追殺貪財?shù)臒o辜老百姓。”
“我看你是標(biāo)準(zhǔn)的念書把腦袋念壞了。我是教你留一手,聽不聽隨你。”
“聽。”
黑暗里一彎細細的月牙懸在高處,灑在地面上些許清冷慘白的光。寂靜籠罩著大地。張得亮的臉隨著煙頭的火光明明滅滅。
一會兒,他在地上擰滅了煙頭,問我:“敢睡嗎?”
“敢。”
“不敢我陪你一宿。”
“行。”我想和他在一起。不是怕,是心亂的不行。
有酒。誰也不想喝。他就是一根接一根的抽煙,我給他當(dāng)人肉空氣凈化器。
抽夠了,攤開被窩倒頭就睡。
我默默地關(guān)了燈,躺在床上看星星。今晚的星星真多,又大又亮。遠處有蛙聲,有不眠的夜鳥發(fā)出的奇怪的聲音。
鐵架子高低床一翻身“吱吱呀呀”地響,配著外面的各種聲音,合成了一支失眠進行曲。
聽到的人以為的煎熬,是那些死去的人再也享受不了的生的滋味。
我生平第一次,觸摸到了死亡。就在我志得意滿以為用不著什么特異功能,憑我自己的膀子就可以闖出一片天地的時候,老天爺給我上了一課。這一課的名字,叫意外。其實是我忘了,擁有特異功能,又何嘗不是一個意外。
也許老天爺就是喜歡以這種嚇?biāo)廊瞬粌斆姆绞礁嬖V他的子民:你們?nèi)绱吮拔ⅲ抑幌陨砸挥昧湍馨涯銈兡氲姆鬯椤?p> 碎你個蛋!我用力甩掉這些亂七八糟的感觸,跳下床,尿尿。
卻聽見方正房間里有聲音。原來他也睡不著。
“喝一點嗎?”他問。
“沒心情。”
“處理完了?”
“家屬是打發(fā)走了。”
“哦。花了不少錢吧?”
“要一個數(shù),給了一個數(shù)。”
“他們不會再來鬧事要錢吧?”
“不知道。”
“我越來越覺得錢就是個禍根。”
“今天的事,沒錢估計擺不平。人家就是沖錢來的。”
“所以我說錢是禍根。”
“……”
“幾點了?”
“三點半。”
“去睡吧!明天還有一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