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呃……”
張恪一笑，牽動傷處卻哼了一聲，又道：“沒錯，當今大宣皇帝就是我皇祖……爺爺，我是皇帝嫡孫，這事你不能跟別人說啊，你自己知曉就行。你剛才救我這一功，要是有有司在場給你錄功的話，封個爵位都夠了，別說區區幾百兩銀子，所以扯不平的，這錢你就拿著吧，否則倒損了我的臉面。你拿著就算扯平了?！?p> “那……那你爺爺為什么不打仗？”蘇七突然問道。
“打仗？”張恪一愣：“為何要打仗？”
“不打仗我們就沒軍功掙、分不到田地，得餓死啊?！?p> “可打仗也會死很多人啊?！?p> “既然都是死，我們當然希望打仗了，起碼打仗有機會不死，還能掙到軍功封賞田地?！?p> “但是……但是……”張恪哼哼唧唧的強撐著坐起身來，撓撓頭說道：“你這么說，把我也弄糊涂了，但是朝中那些文官都說你們百姓不想打仗，你們就想過太平日子啊。”
“他們曉得個鳥！”
蘇七重重一捶地面，震動臉上傷處，疼得哼唧了兩聲，又說道：“他們都是有功名的人，不用納糧服役，還有糧米可領，自然是愿過太平日子。可我們平民家中田地一共就那么些，丁口一代比一代多，最后就得餓死。只有打仗了、死人了、立軍功了，才能分到更多土地，所以我們天天都盼著打仗呢?！?p> 張恪只覺得蘇七說的似乎也挺有道理，可自幼宮學里那些博學先生們又都說……一時越發迷糊了。
蘇七說道：“張師兄，你能不能跟你爺爺說，讓他起兵打仗？雀國耗子、鄢然狗、新平豬、南安侯子，打誰都行！”
“不行、不行！”張恪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這話我一說出來，文官們的口水就能把我淹死。況且我還沒成人，不能議政?！?p> 蘇七低垂著頭，不吭聲。
張恪又說道：“回頭我寫封書信，把你這些話原模原樣告訴我爹爹，他要是覺得有道理，自然會轉呈皇祖，他要是覺得沒道理，那我也沒辦法，只能這樣了?！?p> “嗯?！碧K七答應一聲，就指指面前周太宏的尸體：“咱們打死了這老賊，往后怎么辦？實話實說，沒有人證，咱們是今日才來落觀的新弟子，周太宏已經入門四十年，還是西巖宮住持，門中能信咱們嗎？”
張恪心想，門中肯定不會輕信，雖說萬不得已的時候，亮明身份，太和也不能把自己怎樣，不過自己的一番大計可就泡湯了。
還有蘇七，他出身寒門，吃盡苦頭才來到這兒，可見向道之心極堅，但出了這么一場事，以后即便勉強留在太和，恐怕也會被“另眼相待”，那就要荒廢一生了。
想著張恪又打量了一番周圍：周太宏的尸體趴伏在地，青石地面上灑落著不少血跡，還有很多碎瓦片，青石縫中長出的野草好多也被壓倒了，一片狼藉，一時半刻也沒法毀尸滅跡。
目光掃過北屋一扇歪斜腐朽的破門，他心里一動，說道：“我想到個辦法，你還記得李師姐說的嗎，這附近時常有雀匪出沒……”
……
“師姐，你看那煙，何處著火了？”
靜天宮中兩個值殿的女道，其中一人抬手指西方，那兒正有一股濃密黑煙升起。
另一人看了看說道：“那地方好像是西巖宮啊。”
“我看也是，要不要去告訴住持師姐？”
“嗯，你在此值守，我這就去找主持師姐?！?p> 小半個時辰后，十來個靜天宮女道帶著水桶、木盆等器物急匆匆來到西巖宮，其中也有上午同車回來的那位李師姐。
從正殿背后的山崖上看下去，本就破敗的西巖宮，此時已經被燒得只剩幾堵殘墻，大部分火倒是已經滅了，只是廢墟不時還有黑煙升起。
一群人從旁邊山道繞下，來到西巖宮大門口，就見張恪、蘇七兩人歪斜的靠在門外一棵大樹下，俱是滿臉滿身的黑灰。看到人群，兩人就扶著樹干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卻一個都站不起來。
“張師弟、蘇師弟，你們這是怎么了？”
李師姐問著就走上前來，卻看到樹背后還躺著個人——準確說是一具尸體，已經燒的有些難以辨認了，不禁一聲驚呼：“這是……看身形莫非是周師兄？”
“周師兄這是……隕落了！”
“??！這怎么回事……”
其他人也圍了上來，此起彼伏的驚呼中，李師姐又問道：“張師弟、蘇師弟，到底怎么回事？”
張恪說道：“我二人在靜天宮吃過午飯，來到這兒，周師兄說還有位王元師兄今日下山辦事去了，他給我們敲釧落了觀，然后就開始給我們講解山規。正講解著，就來了六個雀人賊匪，要劫奪我和蘇師弟身上的皮袍及財物，我們就和他們打斗起來。
可他們人多，我們斗不過，我想起軍中用狼煙傳訊示警，就點燃院中雜物，想向山上其他宮觀傳訊求救。火勢漸大，那伙雀匪就跑了，可火勢也失控了，把整個西巖宮都燒了。周師兄又傷勢太重，落在火中，我二人好不容易將他搶出來，卻已經成這樣了?！?p> “雀匪！”
“太大膽了，平日在荒野里劫掠也就算了，這回居然搶到我太和頭上來了！”
“定要將這伙雀匪搜出來，為周師兄報仇……”
眾人又問起幾個雀匪長相，雀人膚色泛紅、頭發碧藍、眼睛淺綠，外貌和宣人截然不同，張恪在京也見過不少，說的活靈活現。
兩人自己也都受了傷，特別蘇七的傷就在臉上，非常明顯。而且也沒人認為僅憑這么兩個少年，能夠在搏斗中殺死一個十境氣民，所以誰都沒往那方面去想，輕易就搪塞過去了。
眾人商議一番，就將兩人就近送去靜天宮療傷。靜天宮似然全是女弟子，不過因為平時香火還不錯，在最西頭有個小院專供香客留宿，就將二人安頓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