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落在宮墻之上，王將軍仰起頭，眼中除了那潑墨一般的血跡之外，似乎再看不到其他東西。

　　昨日他親眼看著馬晨的頭顱被砍下，看著他的血濺滿宮門，過了一夜，這血仍在那里，只是成了暗紅色。

　　他也仍在這里，只是昨日他坐在馬上冷眼旁觀，今日換他跪在這里，馬晨的死法，已經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結局。

　　跪在他身旁的副官這時忽然說：“將軍，皇帝會殺了我們嗎？”

　　王將軍望著暗紅色的血跡，喃喃道：“也許會吧。”

　　副官低聲道：“我女兒，還在家里等我回去。”

　　王將軍道：“你女兒今年才八歲吧。”

　　副官“嗯”了一聲，忍不住哭了。

　　“是我對不住你們，我把你們害了。”王將軍淚流滿面，“是我錯了，是我錯了，思思她……”

　　她還什么都不知道，一如往常等著父親回家相聚……

　　竟是他這個父親親手毀了女兒的人生。

　　天色已大亮，皇帝再次立于宮墻之上，這一次，他身后站滿了身著朝服的文武官員。

　　“眾卿仔細瞧一瞧，這跪在門外的是何人。”皇帝冷笑一聲，“可還認得這位，德高望重的王將軍啊？”

　　李相立刻回到：“陛下，此人犯上作亂，其罪當誅，臣請陛下誅其九族，以示天威！”

　　王將軍跪了一夜已經筋疲力盡，聽了這一句話，瞬間氣血上涌，掙扎著用盡全身的力氣喊道：

　　“李老賊！你無情無心，禽獸不如！嚴將軍在時，你百般為難他，如今又來為難我！難道你自己沒有兒女血親，只把人命當做草木！”

　　李相冷哼一聲，說：“謀反之人，談何饒恕！”

　　皇帝頗玩味的看著王將軍聲嘶力竭的辱罵李相，道：“李相說得有理，朕一早就派人去了王將軍家中，此刻人也應該到了。”

　　這一句話如同千斤重擔，王將軍瞬間失了所有的力氣，絕望的伏在地上流起淚來。

　　“思思，我的女兒，父親對不起你，父親對不起你！”

　　副官扶他不起，想到自己的妻女只覺肝腸寸斷。

　　這時，一隊侍衛匆匆趕來，跪在宮門外，道：“回稟陛下，人都不見了！”

　　王將軍一下愣住了。

　　皇帝冷聲道：“不見了是什么意思？”

　　侍衛們回道：“臣等去的時候，宅子里皆空無一人。”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王將軍伏在地上，忽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上天有好生之德！上天有好生之德！”

　　薛逸那日故意不來，是帶著思思遠遠的走了，薛逸的謀劃天下無雙，他們如今一定是安全的。

　　只要思思還活著，他就無憾了。

　　皇帝冷眼看著他一時哭一時笑，說：“將軍是瘋了嗎，昨日將軍好不威風，朕還記著吶。”

　　王將軍掙扎著起來，他望著宮墻之上的皇帝百官，又看了一眼宮門上的血跡，叩首道：“請陛下賜罪！”

　　皇帝笑道：“將軍這是何意？”

　　“罪臣父母亡故，妻子早逝，如今孑然一身，任憑陛下發落！”王將軍道，“嚴將軍在時，曾告誡我們不可起兵造反，是臣貪慕權勢，以將軍之名起兵反叛，許副官和一眾士兵皆被罪臣蒙蔽，望陛下從輕發落！”

　　副官緊握雙拳，“將軍——”

　　還不待皇帝說些什么，眾人就看到，宮墻之下的王將軍口中噴涌出一大股鮮血。

　　那鮮血噴濺在宮門上，新的血液又覆蓋了舊的血液，蜿蜒的順著宮門上的紋路流下，最終歸于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