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思剛剛醒來的時候,眼前只有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似乎有什么東西正載著她搖搖晃晃的向前走。
“薛公子?薛公子?”
她話音剛落,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思思,你別怕,是我。”
思思這才意識到,自己正坐在一輛馬車里,馬車趕得很慢,涼風透過車簾的縫隙吹進來,惹得她打了個噴嚏。
“阿嚏!”
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薛逸掀開車簾,清冷的月色照進來,她看到偌大的馬車里放著兩只箱子,這是她的箱子……
“夜里風涼,快把披風蓋上。還有不遠就到客棧了,趁著天色還沒完全黑下來,我們再多走一會兒。”
思思睡了很久,一時間有些懵,她看著一旁的薛逸,懷疑自己是在夢里。
“薛公子,我們這是,這是怎么回事?”
薛逸緊緊握住她的手,輕聲說:
“王將軍,謀反了。”
思思楞了一瞬,喃喃道:“這究竟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夢?”
靜悄悄的夜里,薛逸的聲音是那樣清晰:
“對不起,我沒辦法阻止他,只能選擇帶你逃出來。”
謀反,
謀反,
謀反。
……
她猛然想起這些時日父親種種奇怪的言行:
“思思,爹爹就你這一個女兒,爹爹要把這世上最好的東西都給你。”
“父親近來在謀劃大事,你無事就不要去軍營找父親了。”
總說著在謀劃大事,日日早出晚歸,原來是在想著……謀反嗎?
“我猜到父親在冒險做什么,可他怎么敢。”思思忍不住嗚咽,淚水止不住的從眼眶滑落,“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即便舍了自己的性命,難道也不要我的性命了嗎?”
自古以來,爭權奪位從不吝嗇流血犧牲,一旦動了念頭,再沒有什么能阻攔日益膨脹的欲望。
薛逸無言的看著她,少女眼中貯滿了淚水,哀傷又無助的望著他:
“你一直,是嗎?”
“是。”
“那一日,你對我說的‘守得云開’是這個意思?”
“是。”
少女拂去臉龐的淚水,輕聲說:“薛公子,我知你的謀略天下無雙,思思不過小小女子,不知公子謀劃,如今你帶我走,又是什么意思?”
“思思,薛逸為國謀,為民謀,從不曾為自己謀求什么。王將軍要反,沒人攔得住他,但這與你無關。你我兩心相許,此情真摯,無關任何謀劃,我心悅你,我要保護你,僅此而已。”
少女隱忍著眼中的淚不去看他:“薛公子言重了,小女子身無長物,怎值得公子青睞,即便離開京都,還能到哪里去?”
“當今世道,七年之內戰火必起,北方再不安全,我們向南去。”
思思哽咽著看向他,這是她自年少時就開始仰慕的男子,朝臣眼中的少年俊杰,謀略驚人,不畏高門,他待人溫和,卻拒人千里之外,好像不曾有人走進過他的世界。
這個人,此刻正用一種毫無保留的,溫和而期待的眼神執著的看著她。
成者為王敗者為寇,是父親自己不顧嚴將軍的遺志,被權力沖昏了頭。
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家了,但眼前的男子,會給他一個溫暖而堅實的依靠。
“少年時,父親總是提起你,那時我想,這世上怎么可能存在這樣的人呢?”少女輕輕撫過他的雙眼,任淚水滑落眼眶,“直到后來我見到你,靠近你。”
薛逸追隨嚴將軍,他自小孤苦無依,看盡世態炎涼,從來不過分在意任何人,只想守著嚴將軍的愿望,為天下百姓盡一份力。
在這場謀劃里,思思是個天大的意外,為了保全這預料之外闖入的少女,他賭上了自己的性命。
薛逸搖搖頭,說:“我沒有你想的那么好,只是人生在世,千金易得,真心難求,薛逸當珍之愛之,方不負這一片情意。”
盛世已去,亂世將起,皇權傾覆,不如歸去。

染墨成詩
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