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慶殿外的御書房內,夏國的皇帝正端坐在龍案前,認真的批閱著朝臣的奏章。
御前首領大太監嚴公公小碎步移到了陛下身旁,輕聲道:
“啟稟陛下,四殿下御書房外求見。”
“哦?”
皇帝難得的停下了批閱奏章的筆,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他似乎有些倦了,聲音聽起來帶了三分漫倦和慵懶:
“嚴公公,你說這一次老四帶來的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一向恭謙的大太監此時更加小心翼翼,他稍微揣摩了一下陛下的心思,才小聲道:
“老奴不敢妄議皇子殿下,也不敢胡亂參論朝政。”
皇上沒有說話,只是微笑著、安靜的坐在龍椅上品著茶。
嚴公公愣了片刻,趕忙慌張的低下了頭。
“好了,你在害怕什么?去傳老四進來。”
皇帝不在意的大手一揮,嚴公公總算暗出一口氣,趕忙領旨謝恩。
被嚴公公一路領著,夏承言又一次低著頭恭敬的站在了夏國皇帝面前。老實來說,憑自己兩世的心智和經驗,夏承言基本上能在任何人面前偽裝好自己,并底氣十足。
說來也只有兩人讓自己感覺有些無力,第一個就是自己名義上的妻子霄筱,雖然她并非老謀深算的人精,可夏承言在她面前總會變得幼稚或者無奈,成為一個毫無城府、愛賭氣愛頭疼的人。
另一個則是自己的這位父皇,雖然他看上去相當平凡,也總是掛著一副和藹可親的笑容,但夏承言總覺得他展現出來的東西只是冰山一角,他那雙深邃的眼睛能包含整個世界。
“老四,你到朕這里來,有什么事兒嗎?”
夏國皇帝像一個慈祥的父親,笑瞇瞇的問道。
“回父皇,兒臣今日偷偷帶了穎兒出宮去玩……”
夏承言說話的語氣有些心虛,他不知道在夏國私自帶公主出宮算不算大錯,會不會遭到父皇責罵,但要請求幫助,總要說清事情原委。
“繼續說啊,你自小是瑜才人帶大,和穎兒一起長大感情好也是正常的,只要你能保證安全,偷偷帶她胡鬧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兒。”
看見皇上并沒有生氣,反倒是無所謂的態度,夏承言總算放寬了心,繼續道:
“兒臣帶著夫人和穎兒在街頭閑逛,卻無意中發現了有人在街角公然買賣秋闈應試資格,并趁機收取高額的銀錢。”
“買賣秋闈的應試資格?”
皇帝平靜的臉上終于出現一絲異樣,只見他皺起眉頭,追問道:
“你能確定嗎?給朕說說是怎么回事兒?”
夏承言聽到父皇吩咐,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才將自己今天中午在宮外和秋闈相關的所有見聞,一一詳細的陳述了出來。
“一千兩銀子可不是個小數目啊,那是一個四品大員一年的俸祿啊,即使是貴為朝中宰相,一年的俸祿也不過四五千兩銀子。”
皇上聽了自己兒子的敘述,一陣感慨。
“是的父皇,我懷疑那人帶我繞來繞去,其實最終繞進了禮部衙門的某個角落,為了不聲張才會找了一個小院子的柴房后門,東穿西繞。況且核實信息需要吏部和戶部配合,就算尚書大人沒有參與,也至少有侍郎或者郎中一級的官員參與其中。”
夏承言如實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皇帝點點頭,其實對于朝中的貪腐他自來心中有數,但這種事情既不能毫不理睬也不能趕盡殺絕,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都會動搖國之根本。
除盡貪腐官員會傷筋動骨,而且很快就會滋生新的貪腐,此乃人的劣根性。但若是任由貪腐發展整個朝廷國家都會被這些蛀蟲腐空,更是恐怖。尋求反貪滅腐的平衡點,即是皇帝的權術,也是治國的手段。
“你來找朕,就是為了說這些嗎?有什么是需要朕幫忙的?”
皇上問的就是直接,其實每天都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去處理,所以對自己的兒子說話就沒必要再繞彎路了。
夏承言尷尬的微微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
“回父皇,兒臣害怕吏部和戶部有人與之勾結,不敢擅自做主,您也知道兒臣平日里與朝臣交往太少,兒臣是希望能讓報給買賣秋闈資格那人的身份成為真的,我好混入其中摸清利害關系,但又怕擅自聯系吏部和戶部造假身份打草驚蛇了,所以……”
“所以,找朕幫你造個假身份?”
皇帝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但至少聽起來沒有生氣。
“是的。”
夏承言回答的還是有些心虛。
誰知皇帝突然從龍椅上站了起來,目光如炬的盯著自己,怒道:
“身為一個堂堂皇子,還是本次的秋闈主官,想偽造一個百姓身份都做不到,別以為自己有點小聰明就不得了,這世間大多的事情想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
“兒臣謹遵父皇教誨,還望父皇念在兒臣誠心查案,一心為公,幫兒臣這一個忙。”
夏承言趕忙雙手合十,躬身下去,回答的有些誠惶誠恐。
“誠心查案?一心為公?”
皇帝冷哼一聲,背過身去。
夏承言一時間不知該怎么辦,他確實不太了解自己這位皇帝老爹的性格,但他知道至少對自己為國為民這件事兒絕不能松口。
誰不料夏承言自己還沒開口,一向在旁冷眼旁觀的嚴公公跪了下去,低聲道:
“啟稟陛下,老奴雖不懂政事,但卻能瞧出四殿下一片赤誠,其心天地可鑒。”
“你能看出?你能看出個屁!”
皇帝突然回過身來,差點就一腳踢在了嚴公公那單薄的身子上。
夏承言嚇了一跳,盡管心里一萬個不情愿,但他還是立刻跪在了地上,連聲道:
“孩兒對父皇絕不敢有任何欺瞞。”
皇帝就這么一言不發的站在那里,夏承言和嚴公公二人也不敢抬頭,一齊伏在地上。
足足過了有半柱香的時間,皇帝才輕聲嘆了一口氣,吩咐道:
“去把衛將軍給我叫來。”
一旁的嚴公公輕聲應允,退了出去。
夏承言看著一旁的老太監一言不發的站起來離開了御書房,不禁有些詫異。憑借自己變態的身體素質,跪了這么久都難免有些不適,這嚴公公這么大歲數,只怕是個隱藏的高手……
“跪著干什么?等一下衛將軍就咬來了,難道你一個皇家子弟,還要在外人面前跪著嗎?”
皇帝語氣中還是透露著不悅,但已經緩和了不少。
夏承言本就擅于揣摩人心,他很快就從短短幾句話中聽出了皇帝心境上的變化,便趕忙站起身來,連連道謝的站到了一旁。
沒過一會兒,嚴公公便領著一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秀氣中年人來到了御書房內,這人身材普通樣貌普通氣質普通,什么看起來都普通,可夏承言憑借自己敏銳的感知能力,卻分明嗅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
這就是夏國最危險的人之一,神龍禁軍大將軍,超凡巔峰境,也是整個九州大陸前五的高手:衛伯玄
“屬下衛伯玄,見過陛下,見過四殿下。”
衛伯玄將軍緩緩走到御書房的龍案之前,雙手作揖,跪了下去。
“平身吧,這里沒有外人,君臣之禮走個形式便好。”
皇上看起來心情忽然便好了似的,對這位衛將軍喜笑顏開。
“您是陛下,我是臣子,君臣之禮不可廢。”
衛伯玄看起來一本正經的答道。
皇帝并沒有就這個問題過多糾纏,而且直接對夏承言招了招手,輕聲道:
“我們家老四求你辦點兒事兒。”
氣氛有些尷尬,夏承言聽他父皇的口氣,自己應該是和這個衛將軍比較熟的,可自己又沒有什么相關的記憶,怎么稱呼?說話用什么口氣?在場的都是人精,可別讓人看出什么異樣。
好在衛伯玄將軍沒等自己說話,便率先開了口:
“敢問四殿下有何吩咐?”
夏承言也作勢恭敬的回了一禮,才輕聲道:
“我希望衛將軍能幫我搞一個虛假的身份。”
見對方面露疑色,夏承言便把自己關于秋闈舞弊相關的事宜,又重復了一遍。
“這事情不難,四殿下您只需把交給那個老者的資料再原封不動的寫給臣就行了。”
衛伯玄聽了夏承言的要求,似乎一下輕松了不少。
“不會打草驚蛇吧?”
夏承言有點不放心道。
卻不料這句話竟然惹得陛下和旁邊的嚴公公表情同時變了一下,皇帝陛下更是哈哈大笑起來:
“伯玄,看來你們神龍禁軍的威名在我家老四這里可沒什么用啊,就連偽造一個小小的商賈身份他都不太放心。”
夏承言有些尷尬的對著衛將軍笑了笑,算是道歉也算是緩和氣氛,似乎自己低估了神龍禁軍多年的威名,而衛伯玄更是臉上不太掛得住,直接單膝半跪在地上,拱手沉聲道:
“請四殿下放心,神龍禁軍做事,萬無一失。”
“衛將軍請起,承言絕對半點蔑視之意,只不過是自己多余的擔心而已。”
夏承言趕忙上前,一把拉起了衛伯玄大將軍。
突然,門外的傳令小太監快步小跑進來,看了看御書房內的諸位大人物,趕忙恭敬的跪在地上,小聲報告道:
“稟告陛下,太子殿下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