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城墻,輝宏的宮殿,整座皇城都展示著夏國的強盛。
在錯落有致的建筑群中,位于后宮正中心的含慶殿是最別具一格的,它有一座巨大的院子,和后宮內幾乎唯一一個沒有二層的主殿,盡管如此,卻依然不能掩蓋它的輝煌與光芒,因為這里正是當今皇帝的居所。
“你是說,皇宮里鬧了刺客,還往老四那里去了?”
好像每一次回到自己寢宮內的皇上,都不同于人前的光鮮和精神,總透露著一股慵懶。
跪在御前的男子四十多歲,看上去相當普通,他既沒有高大偉岸的身軀,也沒有劍眉星目的面龐,普通中略帶一點書生氣,就像小鎮上的鄰家秀才,可只有認識他的人才知道他有多可怕。他便是夏國最精銳也是皇帝最信任的神龍禁軍大將軍,超凡境巔峰高手衛伯玄。
“回陛下,似乎是有不明身份的人在皇宮內被侍衛發現,被迫躍入了四殿下的寢宮。正好太子殿下就在附近,他阻止了侍衛聲張,并率魏良統領入內查探了一番,沒過多久便離開了。”
衛伯玄大將軍跪在地上,小聲稟告道。
可能整個夏國,也只有皇上一人能讓衛大將軍如此恭敬,其余包括宰相親王在內,甚至太子都對他相當禮讓。
“有點意思,那老四人呢?”
皇上看起來并不覺得奇怪,反而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四殿下應該是去了禮部,并帶走了寢宮內的為數不多的幾名親信侍衛。”
衛伯玄回道。
整座含慶殿內相當安靜,端坐臥榻上的皇帝,恭敬立在一旁的嚴公公,以及已經起身的衛大將軍,無一人說話。
“需要屬下去把四殿下寢宮內的奴才,或者那幾名發現刺客的侍衛傳來么?”
衛伯玄試探著問道。
“不必,他們幾兄弟的事兒,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家事別搞得那么興師動眾。”
皇上意味深長的說了這么一句,就輕輕的閉上眼睛,開始養神。
衛伯玄大將軍和嚴公公交換了一個眼神,便一起安靜的退出了殿外。
初秋的白天并不像盛夏那么綿長,一般到了酉初時分,晴朗的天空就會蒙上一層淺灰,等過了酉時就能明顯的看見太陽落山,天色漸暗。
夏承言就在這樣淺灰的天色下,率眾侍衛回到了自己的寢宮之內。
太監們在院內整理花草,宮女們正在打掃房間,而霄筱依舊是安靜的坐在房間窗口旁,手里拿著一本不知名的書籍在閱讀,仍是一如既往的美麗。
院里沒什么改變,可夏承言卻總覺得有點不太一樣。奴才們仍是恭敬的對自己行禮問安,雖然來自現代的他不習慣這些禮節,但也總覺得其中少了點兒什么。
交流,是眼神交流,夏承言突然想到,自己從回宮到現在的一路,每個奴才都低頭向自己問安,隨后又繼續忙著手中的活兒,卻無一人抬頭和自己對視。
“香兒,你過來。”
夏承言抬手,對自己最熟悉的宮女香兒招了招手。這位叫香兒的宮女比自己大了幾歲,從八九歲開始已經陪伴了自己十年,若不是主仆有別,都能算青梅竹馬的姐姐了。
“四殿下,有何吩咐?”
香兒長得還算甜美,大約二十二三歲的樣子,笑起來相當好看。
“今天寢宮內發生了什么事兒嗎?”
夏承言低聲問道。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似乎連周遭的空氣都凝結了一瞬間,香兒猶豫了一下,才低聲答道:
“回四殿下,今日除了您出宮的時間久了些,并無異常。”
“好了沒事兒了,你先退下吧。”
夏承言揮了揮手,示意奴才和侍衛們散開去做自己的事兒,他自己則大步跨入了房間之內。剛才問話時,香兒那一瞬間的猶豫和眼神閃躲,以及院子里的奴才們在提問那一瞬間的留神關注,逃不開夏承言敏銳的觀察,看來下午寢宮內確實發生了什么。
推開寢宮大門,夏承言便瞧見霄筱遠遠坐在緊靠著窗子的臥榻,見自己進來后,她便放下了手中的書,輕輕合上了窗子。
“宮里來了刺客,據說是逃到了我們這里,太子也來過。”
霄筱冰冷的聲音從房間的另一端傳來。
“不是你?”
夏承言疑問道。
似乎是冷笑了一聲,霄筱站起身來舒展了一下姣好的身段,才輕聲道:
“大白天的我在宮里瞎逛,是閑命長么?太子警告了你院子里的奴才,說他們人人都有嫌疑,要是被查出來誰包庇刺客便滿門抄斬,并囑咐他們不得聲張,他會暗中秘密調查和監視刺客的行蹤,所以你不用怪他們。”
夏承言抬起頭來,認真的望向霄筱那雙美麗的眼睛,而正巧對方也很認真的看著自己,兩人從相識到今天,倒是第一次這么長久的對視著。
過了半晌,夏承言率先敗下陣來,輕聲問道:
“難道太子殿下沒有和你說什么嗎?我不信以他做事的風格,會讓院里的奴才瞞著我卻不和你交代幾句。”
“他很聰明,進來就直言不諱的問我,和你是不是逢場作戲,若我有什么別的要求和目的,他可以幫我辦到,只要我愿意當他的內應。當然若我們是真心相愛,他也請我勸你加入東宮一派系,說這對我倆是最好的選擇。”
霄筱一邊說話,還一邊拿起桌上的水果吃了起來,看來后世多吃水果有助于美容和改善皮膚的說法不像是假的。
“我這位皇兄不簡單啊,他竟然能看出我們逢場作戲?是不是你演技太差?”
夏承言心中思緒萬千,嘴上卻難得的打趣道。
“太子殿下說了,我這么優秀,你這么普通,我對你太過柔情似水,他覺得我倆沒有感情基礎,所以太快太假。”
霄筱像機器人一般平淡的說出了幾句讓夏承言難受的話。說完這些她便放下了手中只吃了幾口還剩一半的水果,看起來胃口并不大。
“這……”
夏承言略有一絲尷尬,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搓了搓手,才繼續道:
“你為什么會選擇相信我?而不是他?”
“雖然我看你不順眼,好像你的能力也不如太子,但我心里的直覺告訴我,你比他更可靠。”
霄筱輕聲回道。
“我就當你是在夸我吧。”
夏承言苦笑了一下,太子的這一手似乎真的很高明,這是一個典型的陽謀,他并不在意會不會有人將這些話告訴夏承言,他要做的只是挑撥自己和霄筱的關系而已,讓原本信任度就不足的兩人更生猜忌。而院里那些奴才,想必太子殿下只是隨口嚇嚇他們,方便日后問話。
“你這位皇兄不簡單,我說的話他應該不會信,恐怕今后會有更多的眼睛盯著我們了。”
霄筱似乎對他的這些小幽默并不感冒,回答的每一句話都如機器人般冰冷。
“那以后我們就更要上演一出夫妻恩愛的戲碼,既然太子殿下愛猜,我們當臣子的自然就要演給他看,這才是為臣之道。
夏承言的目光中閃出一絲興奮的樣子,看來自己的這位皇兄很喜歡玩把弄人心這一套,那我這個當弟弟的就陪你好好玩玩。
聽了夏承言的話,應對方法似乎并無太大問題,可霄筱還是有些不快的皺起了眉頭,或許這人要不是總愛在言語上占小便宜,便能不像現在這般讓人討厭。
“要不,你來一出無間道吧。”
見對方不說話,夏承言繼續說道。
“何謂無間道?”
霄筱面露狐疑之色,為何自己這個名義上的夫君總會有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又會說出許多莫名其妙的新鮮詞匯?
“就是你當一個雙面暗樁,既把我的情況告訴太子殿下,又把太子殿下的情況匯報給我聽。”
夏承言輕聲解釋。
“這樣太累,我沒興趣,再者說,太子殿下不會相信我說的話,他根本不在乎我會不會把真實情況告訴你。”
說完,霄筱似乎想到了一個相當重要的問題,她頓了頓才接著問道:
“再者,我和你匯報的情況,你會信嗎?萬一我當了位高權重的太子殿下的真暗樁,你可就損失大了。”
寢宮內的氣氛變得奇怪起來,雙方都沒有說一句話,只是目光灼灼的看著對方。過了好一會兒,夏承言才模仿起霄筱剛才的口氣,說了一句讓對方愣神了很久的話:
“雖然你看我不順眼,投靠太子也確實比幫著我更可靠,但我的直覺告訴我,應該信你。”
似乎想從夏承言的眼神里找出閃躲,哪怕是找出那讓人討厭的調笑和輕蔑,可霄筱盯著對方看了很久,也沒有發現任何異樣的情緒,就好像他并沒有開玩笑,說的是真話一般。
“輕易相信他人的人,往往死的很慘,我不會相信你的,你也別指望我能值得你信任。”
霄筱說完這句,便徑直背過身去。
慌亂、緊張、莫名的煩躁,還有一點揮之不去的慍怒,霄筱很慶幸自己轉身夠快,才沒有讓對方看到自己現在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