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去而復返,來勢洶洶。
一進門就先聲奪人,一言定性,似是要弒殺賈琿才肯罷休?
一語驚醒夢中人,賈琿循聲望去,只見賈赦的左手上橫提著一張紫色長弓,搭配他的右手從背后箭筒里拔出一支羽箭,大步流星的踩踏在雪地上,帶起一陣陣雪花,闖入伙房院落。
“嘎吱,沙沙”
后面陸續跟進來十幾個手持弓箭的護院。
十八個護院先后進入院落,人人一臉嚴肅。
一字排開擋在院門內側,張弓搭箭,劍拔弩張的逼視過來。
這是玩哪樣?
殺人滅口么?
這么大的陣仗,用來對付一個手無寸鐵的十歲小孩,小少年人?
你們能再無恥的么?
這得有多大的仇啊?
搭配十八個護院,人人五大三粗的體型,身著青袍,前擺撩起來扎在紅色武帶上,擺出左虛弓步,配合左手持弓,右手搭箭拉弦,形成一溜威猛的箭陣,殺氣騰騰的。
奇特的是,他們的青袍胸口上,湘繡著一個淡金色的榮字。
再搭配他們頭上的烏發盤成三寸左右的圓柱體,插簪,束一淡金絲帶,余一長一短的帶頭隨風飄逸在腦后。
襯托出他們的嚴肅,銳眼,聚精會神于閃爍著烏光寒芒的箭頭上,對準了自己的全身要害,端是令身心發怵。
不寒而栗。
這是一支精兵護院?
不愧是以武起家的國公府里培養的家丁護院。
幾代人承爵下來,還能保持尚武之風,組建一支精兵護院,當真是用心良苦。
這就有點意思了!
賈琿心中微動,沒有時間多加推敲,眼見危機臨頭,抽出插在袖筒里的手輕拍著摟抱自己肩頭的老太太顫抖的手臂,低聲說著話掙脫到右側站定:“老太太,您該暈了!”
“呃”
賈母原本看見不爭氣的長子去而復返,還帶著弓箭手前來鬧事,不怕家丑外揚,氣得面色煞白。
本就站在伙房屋檐下,避開了風口,但上了年紀,經不住折騰與風霜的侵襲,遍體冷颼颼的。
再經長子這么一鬧,急怒攻心,冷熱相沖,差點氣暈了。
不過賈母知道輕重,不忍看見鏈哥兒娶親,賓客盈門在即的檔口,讓長子鬧出人命,亂子,成為全金陵城的笑柄。
因此,賈母強忍著暈眩的感觸,張嘴欲言,卻聽見懷里的琿哥兒讓自己裝暈,頓時心思不靈光了。
這是幾個意思?
裝暈?
這個時候自己能裝暈嗎?
唯一能鎮壓長子的母親裝暈,還不得鬧出人命啊?
不過賈母又想到什么,緊張的心神釋然了。
為啥呢?
因為賈母知道這個琿哥兒不簡單,不僅一再刻意暴露他的智慧,膽識。
而且處變不驚,總能以平凡的道理碾壓對手。
主要是含蓄,睿智而犀利。
不僅粉碎了籟管家的妖言惑眾。
而且揭露了賈府里埋藏的諸多陰暗面。
以切身事實,揭露,闡述了一個個可以讓賈府萬劫不復的禍根苗頭。
這是一般人無法觸及的事情。
乃至一輩子做夢都夢不到的心智能力,魅力所在。
只因他在點撥自己認清現實,接受他這條龍貓?
眼下,他又要展示什么能力,化解這場突如其來的危機?
所以賈母很期待。
當然,也有無奈,眼看著長子不殺琿哥兒誓不罷休的架勢,真心無能為力了。
俗話說知子莫若母。
賈赦孝順不假,但犯起渾來,誰也攔不住。
何況這件事情不是對賈母犯渾,做出不孝的舉動。
相反是賈赦打殺親子,解決當年的一場鬧劇,恩怨。
其中的隱情頗多,哪怕是賈母也不知道其中真正的內情,總覺得長子在這件事當中受了委屈。
這是一種血緣感應,不明就理。
于是,賈母帶著三分期待,三分疑惑,三分擔心,外加一份惱怒,哎喲一聲軟倒下去。
“啊,老太太小心……”
嚇得蓮溪手忙腳亂的攙扶著老太太,雙雙倒在屋檐下的雪地上。
看得眾人心頭一緊,紛紛側目而視。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喧鬧。
“快,快請太醫,鏈爺受傷了,快不行了……”
“我的天啦,鏈爺滿身是血,怎么鬧成這樣?”
“啊,這是迎親還是打仗去了啊……”
“啊呀!”
突聞兒子重傷垂死,娶親的事情算是毀了,賈赦急怒攻心之下驚呼一聲變了臉色,由怒轉煞,怒視著賈琿,張弓搭箭呵斥:“孽障,都是你害的,去死!”
“咻”
聲落箭出。
去勢如電,加上彼此之間的距離不過二十多米,一閃而至。
按說這是他含怒,含恨,弒殺的一箭。
凝聚了他全身的心力,羽箭還沒有射出去,他的心神已經把賈琿射死了。
可見他這一箭的力度,精準度,殺傷力,都是頂尖的。
至少發揮了他畢生的巔峰實力。
一箭射殺賈琿,不在話下。
這是常理論之。
無論從哪一方面來看,賈琿死定了。
而院內的人幾乎都是這么想的。
“不,不要……”
“琿哥兒……”
蓮溪抱著賈母仰頭驚呼,賈母睜眼看見這一幕弒子慘劇,悲泣的呼喊著。
這一刻,炸了。
無論身心流淌的血液,還是情感思維,皆被這一箭點燃了導火索,引爆了心神。
不亞于一場駭爆。
炸的思維斷頓,發懵。
情感沖擊,喜怒哀樂,酸甜苦辣一鍋燴。
剎那間泛起擔心,害怕,驚恐,不甘,憤恨等等一切人性情潮,驚濤駭浪的跌宕在心神上,不能自抑……
“沙沙,嗚,撲撲哧”
然而,讓所有人大跌眼鏡的事情發生了,羽箭最終射在賈琿身后的伙房的木墻上顫抖不止。
發生什么事了?
這是所有人眼見就要看見羽箭射穿賈琿的身體,卻發現羽箭射在墻上,從而反應不過來的疑問。
隨機而來的是,他怎么躲開羽箭的?
這不可能?
羽箭射出的速度那么快,他怎么可能躲的過去?
何況距離這么近,誰能躲得開?
邪門了?
他們不知道內情,但賈琿心知肚明,剛才經歷一場生死考驗。
縱然他有金手指傍身,眼眸可以慢放危機源頭,便于身體伺機做出反應,避開危機。
但是這一箭來的突兀,迅捷,始料不及。
他也沒有想到賈赦這么絕情,狠心。
大意之下,增加了死亡的幾率,讓他差點喪生在這一箭下。
繞是他臨危偏身,張臂躲開了這致命的一箭,但左腋下的衣服被羽箭射穿,撕裂了一大片。
連帶傷到肌膚,血淋淋的。
可謂是險死還生。
心神上的激蕩不要不要的。
差點就死了,這賈赦真狠,賈琿怒了,還沒有說話,便見賈赦從背后的箭筒里拔箭吼道:“殺,給我射殺……”
“嘎吱,吱”
十八人開弓,弓箭吱嘎作響。
弓至圓滿,透射出噬人心神的殺氣。
連帶賈赦的第二支箭開弓瞄準,共計十九支羽箭,鎖定了全身上下。
不寒而栗的質感充斥全身,要死了么?
賈琿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怒目而視,身體不經意間微顫著,泛起一腔的怒火,可惜發泄不出來了。
對方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時間。
只見賈赦張嘴欲喊,下達射殺命令。
這從他那精瘦到猙獰的面目,透著殺氣騰騰的仇恨,就能看出來了。
只要他吐氣開聲,十九支羽箭就會把自己射成篩子。
這會玩大了,要死了……
“唳”
一聲雕鳴,開金裂石。
聲息銳利,直貫天地,震驚了人心。
哪來的雕鳴,怎么回事?
旁人驚詫疑惑,乃至循聲望去,只見一只金雕盤旋在朝陽下的空中巡視著什么,不明就里。
唯獨賈赦受到驚嚇,跌落了手中的弓箭,轉向翠屏山看去,只見山頂樓閣上隱現出一道人形白影,嚇得腿軟跌坐于地,失聲嘀咕:“完了,我不甘心啊!”
“噗通”
弓箭墜地,濺起些許積雪。
加上盤旋在空中的金雕振翅飛走了,使得院里的人相繼看去,紛紛收了弓箭。
“老爺,您這是怎么了……”
“你們都瘋魔了,還不他扶到屋里去歇息,回來候命?”
賈母在蓮溪的攙扶下掙扎著站起身來,撐著紫梨木拐杖,怒視著長子呵斥,氣壞了。
風波暫平,余波激蕩,洶涌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