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鐵廠內一處新建的寬敞車間，早已擺好了四臺轉爐和一個化鐵爐。

　　根據楊可棟模糊的記憶，再經過前期的試探準備，鋼鐵廠打算以轉爐側吹法進行煉鐵。其比例大致是生鐵76%，熟鐵24%；此外，還需要加入極少量細沙，沙子的作用是產生酸性爐渣，降低生鐵中的磷含量。

　　相比轉爐，化鐵爐卻是復雜的多，冶鐵需要高溫，鐵的熔點1535℃，古時候，即便依靠煤炭和水力鼓風，也很難讓較為純凈的鐵達到液態。古代當然有鐵水，在摻雜大量雜質后，一千一二百度便能融為鐵水，不過這種情況下冶煉出來的鐵并不純凈，還需要千錘百煉。

　　想要提高爐溫，不僅僅要增強鼓風效率，還需要一個特殊的裝置——蓄熱室。蓄熱室將冷鼓風變為熱鼓風，如此能有效提高溫度。熱鼓風這個概念是工業革命時期英國科學家提出來的，在十九世紀初期投入生產中。

　　在調試完畢后，播州鐵廠這個蓄熱室大體相當于英國十九世紀中期的水平，依現代理科生看來當然過于鄙陋，不過在那時候已經很了不起了。

　　這是個鑄鐵管式熱風爐，冷鼓風經過鼓風總管上的一個個支管進入每一個加熱爐，并經過位于火上的拱形鐵管進入到換熱室另一端管子里，然后才進入化鐵爐的風口。整套裝置被緊緊包裹在由磚以及其他材料厚厚堆砌的加熱爐里，以盡量避免熱量散失。

　　在之前調試中，楊可棟又提出以廢氣加熱，于是播州幾個瓷窯匆忙趕制了一批瓷管，工匠們將其安插在爐子頂部，將煉鐵爐廢氣引出，導入蓄熱爐，再從下面排氣口排除。

　　根據楊可棟高中記憶的殘留，如此一來，高爐溫度至少能提高500攝氏度，煉制普通鋼鐵，綽綽有余了。

　　因為有大量煤礦資源，楊可棟想到了煉制焦炭。焦炭非常容易煉制，可以說是常識了，比如最簡單的露天煉焦，把4噸煤在地上堆成半圓，底部直徑三四米，上面蓋上稻草點火，四五天便能煉制焦炭，不過這個缺陷有些大，比如成焦率只有50%，污染也比較大。不過解決有無的問題，足夠了。

　　當然，楊可棟并未輕易滿足，他和工匠們簡單普及了一下開灤爐，這種規模略大，但不需要什么特殊材料或有較高科技含量的東西，制造起來頗為簡單，很快便能投入使用。

　　兩臺鼓風機同時工作，當生鐵錠已經完全融化時，工匠投入0.4%的小蘇打，對生鐵進行脫硫處理。

　　至于怎么制堿，這又是另一個故事了，因為中國古代化學并未形成體系，楊可棟最初想到的是以食鹽、煤炭、石灰石的呂布蘭法，后來楊可棟看效率實在忍不了，于是召集了一批年輕童生，持續一個月多講習初中化學，終于有堪堪打下手的人了，百般折騰，終于搞出了侯氏制堿法。

　　待化鐵爐鐵水完全液化后，鐵水被倒入轉爐進行吹練，鼓風機風壓保持在一個穩定的狀態，鐵水在高溫和熱風催動下不斷升溫，楊可棟仔細盯著轉爐，或設立，一朵朵鐵花不斷綻放。火舌從紅黃到黃白，最終白的發亮。

　　吹練大概持續了一刻鐘，火舌由短變長，再變短，最終稀疏。鐵水中碳的含量已經非常低了，省去千錘百煉便成了鋼材。隨后，澆注開始，待到成型，碩大的鋼錠便誕生了。

　　看到這里，楊可棟懸著的心也終于放了下來。看來，兩個多月的努力沒有白費。

　　“大人，煉這么多鋼鐵干什么呢？如此產量，別說播州，就算整個貴州，農具和兵器也用不了這么多呀。”看到楊可棟心情不錯，旁邊一個年輕的童生好奇問道。

　　楊可棟瞥了一眼，他認得這個孩子，是播州城中一茶商的幼子，如今剛剛十四歲，經過一個多月學習觀察，楊可棟對他印象還不錯，至少看樣子還挺聰明的。

　　“果然，我就知道有人會問。”楊可棟嘀咕了一句，“所有科學補習所學員，全體集合。”

　　很快，幾十位童生便整齊列隊，猶如軍旅中。

　　“鋼鐵的用途很多，自然不可能僅僅是用于農具和兵器，我舉幾個例子，蒸汽機、制磚機、造船、采礦，均需要大量鐵器。”楊可棟頓了頓，“我想，在我們的祖先還衣不蔽體時，想必也有人想過，果子足夠吃為什么要種莊稼？這二者是一個道理，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固步自封，必然滅亡！”

　　“汝等為何能安心讀書識字？是因為播州安寧穩定；播州為何安寧穩定？是因為播州實力強大，旁人貿然動手也要忌憚三分；播州為何強大？是因為我播州有遠超旁人的技術，這給我們帶來了大量銀錢，也反哺了播州百姓，讓爾等家庭過上了更好的生活。”

　　“但是，技術領先并不是永恒的，所以我們必須時刻警惕，時刻努力，永遠占據優勢。”楊可棟慷慨激昂道，“諸位都是播州的未來，今天各位看到了，鋼鐵的生產效率，我向大家保證，最遲三個月后，這個鋼鐵廠的鋼鐵便用來鑄炮，各位只要努力，將是播州軍第一批炮兵軍官。”

　　“我以楊家和宣慰司的名義向諸位保證，只要諸位安心求學，五年內，在軍中待遇至少比大明舉人待遇要高。諸位讀書，考秀才考舉人恐怕五年是遠遠不夠吧。”

　　出于尊重和畏懼，一眾少年并未再次詢問，盡管眾人聽得云里霧里，心里卻埋下了一顆希望的種子。

　　“吩咐下去，目前所產鋼鐵主要用于生活用品，在滿足播州需求后可以往各處銷售，包括湖廣，但記得，切莫操之過急，以免影響價格。”

　　楊可棟囑托完畢，便回到了海龍屯府邸。

　　“可棟，你也回來了？你哥也快回來了，正好，到我屋里來。”剛入家門，楊可棟便遇到了在后院澆花的父親，楊應龍看到楊可棟回來仿佛挺高興。

　　不一會，父子三人又聚在了書桌前。

　　“朝棟、可棟，你們看看這份密報，如何？”楊應龍并未直接言事，而是拿出了一份密報。

　　“什么？大明公主嫁與日本天皇為后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