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大人，諸位大人，咱家回來了。”洪公公剛趕回貴陽，便直入巡撫衙門。
看到洪公公氣色還不錯，屋里的眾人本來便快要放下的心也就完全放下了。
“洪公公，情況如何？”巡撫江東之斟酌了一下，開口問道。
“宣旨之后，永寧水西已罷兵，頗為恭順。”洪公公答道，“列為大人大可放心，依咱家看，這兩家算是打疲了，但又不能服軟，正好有個臺階下，咱家去的正是時候。不過，這樣一來，即便二者有不臣之心，暫時應該也興不起風浪來了。”
洪公公盡管年老，卻是思路清晰，侃侃而談。
司禮監位列十二監之首，其中佼佼者自然不是廢物。
“公公說的是，看來，我也算是白來一趟了。”兵部侍郎邢玠笑道，“我還以為這兩家要抗旨呢，既然還頗為恭順，這番準備算是白費了。如此說來，還真是有勞公公，公公一番言語間便為我等消弭了不少負擔。”
“邢大人這是哪里話，為朝廷分憂，本是應該的。”老太監笑道，“不過邢大人的準備并非白費，以后的事，誰也說不好，說不準，將來有一天還能用上呢？”
“邢大人既然是總督川貴軍務，南京兵部不同北京，事情又少，不妨多在川黔住些時日？川黔云桂總體安穩，不過小刺頭還是偶爾會有的，再者云南接壤緬甸國，近年緬甸國不算太平，很可能有尋釁滋事之意，有朝廷大員坐鎮西南，也算有備無患。再者，即便朝中有事，八百里加急想必也用不了多久。邢大人就當出來游歷了。”
邢玠聽罷，頷首笑道：
“洪公公說的是，在下也正有此意，南京事情少，我回去也沒要緊事，若是接著回去，如此一來一回時間全耗費在路上了。只是下官長居于此，還是得麻煩江大人以及諸位大人啊。”
“邢大人這是哪里話，太見外了。”江東之說道，“邢大人在這兒是給我們面子，又談何麻煩呢？若邢兄不嫌棄，可委屈一下，暫住巡撫衙門，過后我再為邢兄尋個好住處。”
對于巡撫，邢玠自稱下官沒有錯，但侍郎是中樞官員，又是六部這要害部門，可以直達天聽，而巡撫雖然主政一方，卻是地方官。盡管侍郎品級略低，但很少有侍郎愿意去地方當巡撫，而錦衣衛系統也是同理，雖然品級低一些，百官卻不敢輕視。因此，江東之并不敢托大。
“如此甚好，那在下先謝過江兄了。”邢玠笑道。
洪公公繼續說道：“待朝鮮事畢，朝廷有可能對西南用兵，可能是對土司的改土歸流，也可能是再次征討緬甸國。邢大人、左大人，二位想必也知曉些風聲，二位大人既然暫時留在貴陽，也好與江大人等集思廣益，擬出個章程來。”
“這倒是個大事，公公放心，我等必不會尸位素餐。”江東之答道，“黔省即日起開始準備糧草，征召訓練士卒，貴州還有數十萬兵民合一的屯堡軍，單說兵員，并不是問題。再者，有邢大人和左大人幫襯，想必會更加順利。”
“如此便好。”
洪公公正要離身，卻又回頭叮囑道：“諸位大人都是故交，那咱家再透個底，依皇上意思，對朝鮮議和結果很不滿意，可能還要繼續打。一旦戰事將起，諸位大人可繼續征召土司兵，一來朝廷高興，二來進一步削弱他們實力。”
說罷，洪公公轉身離去。
播州，一處人跡罕至的深山。
這是一處大型鐵礦，鐵礦停工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從初八開始，一大群工人熱火朝天準備了近兩個月，冶鐵的初步準備終于完成了。
播州礦產豐富，單就后世遵義一縣，便有無煙煤儲量6.19億噸，鋁土礦儲量8251萬噸，硫鐵礦儲量8948萬噸，整個播州轄區后世來看大概有十余縣面積，其礦產資源支撐起一場小型工業革命綽綽有余了。
其實煉鐵煉鋼的準備工作并不復雜，對于煉鋼，楊可棟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轉爐煉鋼法，高爐搭建比較容易。稍微復雜的是這些天機器局搞了些蒸汽鼓風機。
播州搞的這個蒸汽鼓風機，準確說是以蒸汽機為動力的鼓風機，機器局工匠知道冶煉鋼鐵需要大量的鼓風，因此設計出來了這種機器。
機器原理并不復雜，但調試到最佳型號需要一定時間，早在兩千年前，中國人便學會了以人力和畜力鼓風，后來在東漢初年，杜詩發明水排，水排應用水力機械輪軸帶動鼓風囊，使皮囊不斷伸縮，給冶金高爐加氧。水排這個發明，用力少，見功多，是我國冶金史上的一大改革，比歐洲早1100年。到了三國時期，釧暨曾加以改進推廣，使其效果提高了三倍。
當然，楊可棟知道蒸汽鼓風機可不是用蒸汽機就行了，楊可棟知道，高爐鼓風中加入水蒸氣，能提高和穩定鼓風濕度，對強化冶煉有重要作用。因此，他令人在冷風總管上加入一定量的水蒸汽，經熱風爐后送入高爐。在簡述原理后，播州工匠很快便將其制作出來了。
鼓風能有效提高爐溫、加速反應、增加產量，經過經過穩定有效的鼓風后，單單這個鐵礦，生鐵產量便提高了十幾倍。
明朝中期，全國規模鐵礦有130余個，年產鋼鐵大概九千萬斤。播州這個鐵礦規模不小，往常時期，一個月大概能生產六萬斤生鐵，但在擴建高爐，增設蒸汽鼓風機后，每個月生鐵產量估計一百萬斤都不止。
在鐵廠和船廠里，楊可棟私下更改了度量衡，規定十兩一斤，兩千斤一噸，三尺三寸為一米，并制定精確的標準物件，工匠們雖然不解，但也沒人多問，只是觀念更替需要時間。
楊可棟打算的是，先擴大生鐵產量，再以轉爐煉鋼法大批量煉鋼，他深信，20世紀的落后產能在16世紀，絕對是天頂星般的先進科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