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瑞安慰道:“別著急,我相信元澤兄一定有宏圖大展的時候的。”
王堇道:“我也相信。”頓了一下又道:“吉豐,其實我私底下認為我哥比我爹提攜的那些人要優秀許多,比如那個李定,不孝之徒;鄧綰,據說是無恥之徒。曾布、呂惠卿倒是有賢名,但是也不見得就比我哥優秀。你說,為啥我爹寧愿提拔這些人,也不愿意舉薦自己兒子到朝中做官呢?”
“當然是為了避嫌。”
“可是古之先賢不是都說舉賢不避親嗎?”
古瑞笑了笑,道:“那是理想的情況。眼下王公因為實施新法,得罪了一大批人,若是再舉薦自己兒子入朝為官,那朝廷上下必然群起而攻之,陷王相公于不利。”
王堇點頭,無奈嘆了一聲。
集英殿。
宋神宗趙頊坐在龍椅上,下面站著一群重臣。新黨的除了王安石外,還有呂惠卿、曾布、鄧綰等。舊黨的有參知政事馮京,權知開封府劉庠,竟然連對朝政已然淡漠的蘇軾也在這里。除了他們,還有古瑞這個翰林侍讀學士。
眾人站在這里只為一件事情:契丹的使節馬上就要到邊境了。
本來每年契丹和大宋都會互派使節,以示和睦友好,有契丹的使節到大宋來也不是啥新奇的事情。
不過,今年的契丹使節卻不一般,老早就有傳言,此次契丹使節前來除了正常的友好互訪之外,還會要求增加歲幣。本來自澶淵之盟以來,宋和契丹的關系平穩,兩國互稱兄弟之國。雖然每年宋向契丹繳納歲幣、絹等財物,但雙方邊疆還算平和,鮮有戰事。
此次契丹使節突然要求增加歲幣,引起了大宋上下的緊張,不知契丹此舉何為?所以宋神宗才召集了諸多大臣商議此事,早做決斷,以免使節到來之時慌亂。
權知開封府劉庠道:“大宋和契丹承平多年,靠的是先祖的澶淵之盟。今契丹若要求增加歲幣,為百姓考慮,只要要求不太高,均可應之。以財物計,遠勝于以戰計。”
劉庠是舊黨,也是一個不擇不扣的主和派,他亦曾擔任使節到過契丹,歷來主張財物事小,戰爭事大。
與他想法完全不同的是王安石。他冷哼一聲,道:“昔日澶淵之盟乃是我大宋之恥!只是我大宋一向重守信義,既然已簽盟約,多年來也是照盟約行事。若契丹此次不知好歹,妄圖增加歲幣,不守盟約,我們自然可以不再遵守。撕破臉皮,兵戎相見也并非是壞事。起碼少了年年支付的財物,乃是朝廷和百姓之福。”
“兵戎相見也敢說朝廷百姓之福?”劉庠忍不住叫起來。
“年年納貢,豈不是恥?不知恥而后勇,契丹只會越欺越甚,今年要求增加歲幣,明年可能就要求向他稱臣!你是想叫陛下當千古罪人?”王安石毫不退讓。
劉庠怒道:“眼下我朝國庫空虛,兵力不足,與西夏又戰事不絕,此情此景,你叫囂與契丹為敵,誰是賣國,誰是罪人,明眼人一眼可知!”
…………
兩人起碼爭執了小半個時辰,直爭的氣喘吁吁。
宋神宗趙頊并沒有出面制止他們爭論,其他的官員想發言但又插不上話,況且劉庠、王安石又分別是舊新兩黨中的威望人物,其他人也不用再插話。
等他們終于停下來,趙頊看著古瑞問道:“不知古卿有何看法?”
眾人的目光又都投向了古瑞。
古瑞想了想,道:“兩位大人的說法都有道理,但此時論戰論和為時過早。契丹使節來訪要求增加歲幣也只是傳言,不一定可信。即便真有此事,也不過是試探。要求增加歲幣是表象,實質是以此窺視我大宋的實力。若我們立即答應,顯得我大宋心虛,那就遠遠不是歲幣的事情,說不定如王相公所說,得寸進尺要求我大宋稱臣。”
“依古學士的意見,若契丹使臣真要求增加歲幣,我們應當立即拒絕了?”劉庠冷冷問道。
古瑞道:“不用明面拒絕,當讓他斷了此念想。”
趙頊問道:“如何才能做到?”
古瑞道:“我大宋之實力,虛虛實實,誰也把握不定。所以我建議我們應該示之以強,從契丹使節進入我大宋之始,便要讓他看到我大宋強盛的一面。迎接的兵將應挑選最威武勇猛之人,配置以最精銳的鋼刀。從邊境到汴京的所經之途,應讓使節時不時地看到農夫販卒的集中操練,紀律嚴明,威武果敢。及至汴京,本就富庶,自不必演。面見之時,陛下威儀自不必說,諸位大人也應氣度剛毅,不怒自威。且定然不要在使節面前爭議,以免讓人誤認我朝中不和,起了歹意。”
趙頊點頭,道:“古卿說的有理。”
眾人又議了一陣,沒有議出個所以然來,最后趙頊還是按古瑞的方法實行。
出了皇宮,王安石請古瑞去了王宅。
兩人坐在書房中,王安石問道:“吉豐對于和西夏、契丹的戰事如何看?”
古瑞直言不諱地道:“我跟王公一樣,以議和納貢為恥!”
王安石大喜,又道:“吉豐可知,舊黨之人多為舔臉茍和之人,少了銳意進取的精神,更沒有士人應有的氣節。”
可能舊黨之人多喜歡議和,但古瑞心中并不同意王安石對此的評價。縱觀宋朝的歷史,議和不一定是賣國,而主戰也不一定是愛國。不過他也不愿意因這等小事來招惹王安石,只是笑了笑。
王安石又道:“本來我們近期想推出募役法,因契丹使節來訪的事情,也只有往后拖一拖了。”又道:“吉豐若是有空,應當多與支持變法的大臣走動。子宣自不必說,他本就在科學書院做教授,你們見面之時應當頗多。吉普則與你見得少,文約(鄧綰的字)則更是見得少,這些都是與我們共同進退的人,不要忽視了。”
其實古瑞聽過不少呂惠卿呂吉普和鄧綰鄧文約的惡名,他雖然不敢肯定這些傳言的真假,但隱隱約約也有感覺,所以傾向于認同傳言。這些跟著王安石的新黨中堅,唯有曾布名聲不錯,即便舊黨也說不出他啥惡事來。
古瑞打著哈哈道:“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