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母親離開后，斗猛坐在炕頭，環視屋內一圈，兩三件老舊家具依然堅挺。這時，桌腿上用小刀刻的歪七八扭的唯一一個詞深深吸引了他。
“活著。”
腦中浮現出刻這個詞時那段不痛快的經歷，斗猛咬牙切齒道：
“關蒼海。”
忽然，斗猛不知哪根筋搭錯了，青筋乍起，又咆哮道：
“活著，我要活得像個堂堂正正的人，關蒼海算個屎。哪怕明天擺在面前的是一面又一面的堅不可摧的銅墻鐵壁，老子也要敢于碰撞。天下之大，何必茍活。”
“變！”
“我這輩子人生哪怕平凡，但覺得不是混完人生，而是要斗。人生從來沒有平坦，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
一個斗字，似乎喚醒了沉睡已久的斗心傲骨。
斗猛的精氣神以肉眼不可見的情況發生變化，如果說最明顯之處，那就是眼神堅定而又明亮了起來，一改往日眼神飄忽不定而又無精打采。
接著斗猛掃視屋子一圈，亂堆亂放的書，有用沒用的稿紙和筆，滿地生瓜子皮、臟衣臟鞋……。
靜下心來，一股餿人的味道直撲入鼻，斗猛胃里連連泛酸。
“沒想到我在這個惡劣環境中度過三年，母親，謝謝你包容我。”
斗猛苦笑而又感動，于是馬上走到半月未通的窗戶，和風撲面而來，水聲清脆入耳。馬上換洗衣被、整理房間，清掃垃圾。
半晌，屋子里敞亮了十倍不止，只是細聞之下，還是有一股餿人的味道。
斗猛收拾屋后，站在井邊，用木桶打了兩桶水。然后閂上門，脫個精光后，花費大把時間，搓下了厚厚一層泥，皮膚也跟鮮紅的猴屁股一樣，紅的透黑。
光著身子走到房中，鏡中映出一個滿臉胡碴的青年。這三年母親真的勞神費心了，把他養得白白胖胖像頭豬，一笑眼都瞇成一條線。
斗猛對著鏡子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
“這個世界上最深藏不露的大帥哥。”
換上T恤和大褲衩，腳踩人字拖，怡然自得地出了門。
潛龍村氣候溫潤，各家院子沿河而建，路邊上一排翠柳像是整齊而又威武的戰士，擋住了那高傲的太陽。
出了門，剛走了幾步，就進了隔壁鄰居家。
潛龍村家家戶戶差不多，除了幾姓話事人。斗猛一進屋，映入眼簾的是坐在房檐下認真擇菜的白靈，腳步輕輕地走到身后，突然惡作劇般大喊：
“二叔哎……。”
白靈忽然被嚇了一大跳，驚得“啊”的大叫一聲。轉身看到滿臉揶揄大笑的斗猛，上前欲要追打。恰巧，屋里卻傳來一陣爽朗又急切的聲音：
“小猛，快進屋，咱爺倆殺兩局。”
斗猛見狀不妙，馬上逃進屋，白靈狠狠地跺了跺腳。
“算你好運。”白靈憤憤了好一會兒，才坐下洗菜。
進了屋，斗猛看著坐在炕上埋頭鉆研棋譜的男人，經常勞作的臉曬得黑亮，但粗狂的面龐帶著發自內心的淺笑，讓人感覺到這個男人性格溫和。
眼前這個男人正是斗猛最不待見的柳二嬸丈夫白富民，一個純樸而又善良的中年男人，只是禿頂顯得這個男人到底是經過歲月的洗禮。
白富民抬起頭，見到斗猛立在炕頭，急不可耐道：
“快上炕，我都等不及了。”
“二叔。”斗猛捂了捂額頭，看著毛躁的白富民，好笑之余，又對接下來的時間而苦笑。
要不是母親總以他學習為由，他這個鄰居啊！恨不得日夜陪他下棋。
……
“二叔，你想毀幾步！”斗猛揉著太陽穴，再而三提醒道。
白富民是好棋不假，但也是臭棋簍子一枚，完全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盤棋能毀到懷疑人生。
“嘿嘿，小猛，這不是馬跳偏方向了。”白富民打著哈哈，手上動作卻不慢。
“二叔，都連毀五步了，再毀就復盤重新下了。”斗猛見白富民仍不收手，道。
“最后一次。”白富民嘿嘿笑道。
廚房里，白靈做好飯，大聲喊道：“父親，飯好了。”
斗猛聞聽，心中暗喜，忙道：“二叔，小靈的飯做好了，咱們先吃飯。”
“飯不急，又不餓，咱把這盤下完再吃。”一副深思模樣的白富民皺眉道。
斗猛看著棋盤旁總共放著的三個棋子，甚是無語。
白靈端著飯進來，看到炕上爺倆盯著棋盤。于是把碗放到桌上，上前不由分說打亂棋子，嘴里仍帶有情緒道：“吃飯。”說完，狠狠瞪了一眼斗猛。
斗猛被小妮子滿含殺氣的眼神嚇了一跳，忙扮無辜純良模樣。
“你這妮子，我都贏了，唉！。”白富民連連嘆道。
斗猛挑撥道：“二叔，小靈出息了，考上咱鎮上事務吏，這么取代你戶主開始當家做主了！”
“放屁，這個家還輪不到她。”白富民眼睛一瞪，只是話中沒有絲毫底氣，好似想到什么，連忙補了一句，“當家也是你二嬸。”
斗猛大笑一聲，白靈見此更加不滿道：“斗猛，快回家去，你不吃飯，我們還要吃。”
白富民假咳一聲，怪道：“叫哥哥，怎么沒大沒小。”
“父親，你…”白靈語氣一滯，轉身出去了。
白富民不以為意，示意斗猛繼續，兩人擺好棋。
其實，斗猛早看白靈不順眼了，一副沒大沒小的模樣，以前哥哥叫的甜如蜜，如今一個斗猛常掛嘴。
誠然你長的美，但你猛哥哥也是有自尊的。
白靈在廚房越想越不忿，沒臉沒皮混碗飯吃還想挑撥離間，良心太壞了。
倏然間，一個整人小點子涌上心頭，驚喜得打了個響指。
“耶！”
……
“小猛，你以后有什么打算？繼續考試還是外出找工？”白富民盯著棋，隨口問道。
“將軍。”斗猛直接道。
“靈兒，開飯。”白富民一看馬后炮的將軍，而且滿盤總共七八子，再怎么毀都贏不了，棋盤一合，喊道。
不一會兒，白靈端著兩大碗土豆絲炒粉條，上面放著一張熱氣騰騰的大餅。
白富民接過一碗，斗猛才接過另一碗。
掀開大餅，金黃色的土豆絲中混雜著雪白的粉條，好看又十分好吃。
白靈轉身離開，嘴角露出即將得逞的微笑。
“小靈的廚藝越來越好了。”斗猛情不自禁地說道。
“小靈上中學后，那三年都是小靈跟你做的飯。”白富民刨了兩口道。
斗猛想起中學那最后三年快樂時光，終于從一天三餐將就中解脫出來，這讓同班男同學羨慕不已。
斗猛大口吃著，忽然口腔一股極辣讓其倒吸一口涼氣，稍微減輕口腔辣度，剎那間火辣直沖頭頂。
“這小妮子純粹是報復，”斗猛暗道，“決不能讓小妮子得逞。”
斗猛忍著辣，大口吃著。白富民見到斗猛臉上汗珠滴落，關心道：“有這么熱？”
“我吃飯喜歡流汗。”斗猛糊弄道。
一頓飯，斗猛感覺自己吞下了千斤辣。
廚房里，白靈一直等斗猛辣得尖叫聲，半天卻沒動靜。
好奇之余實在想不通，忽見滿頭汗珠、眼睛通紅的斗猛拿著空碗快速進來，頓時高興地大笑起來。
“小妮子，算你狠。”看著大笑不止的白靈，斗猛沒好氣道。顧不上報復，拿起木勺連喝十幾勺涼水，稍緩解，但馬上舌頭又辣了起來。
白靈高興不已，絲毫沒有悔意，反而像是報了大仇般洋洋自得。
斗猛見白靈那嬌俏面容，尤其是辣得喉嚨痛。
“讓你笑。”斗猛上前一把抱住白靈小蠻腰，大嘴直接蓋了上去。
剎那間，白靈腦海中一片空白
雙手不斷亂推，嘴里發出嗚嗚的聲音。可是斗猛豈能放過這小妮子，死死抱住不放。
吻了不知多少分鐘，兩人嘴巴都腫得通紅，唯一區別是一大一小。
斗猛恢復呼吸后，放開白靈。見到對方腫脹小嘴，露出大仇得報的快感，但忽然想到剛才好像捅了天大的簍子，慌忙跑了出去。
白富民朝著窗戶喊女兒給他盛飯，見斗猛跑著出門，大喊道：“小猛，吃完繼續下。”
“二叔，一會兒我還有點事。”斗猛含糊道。
“你小子能有啥事！”白富民喊道，可這時斗猛已經出了門，“臭小子，等我練好棋藝，一定殺的你丟盔棄甲。……小靈，過來給我盛飯。”
白靈聽到父親的聲音，連忙咂摸了嘴唇，小手一抹嘴巴疼得流淚，喃喃自語道：“斗猛，你給我等著。”轉而想到自己的窘樣，忙朝屋里喊道：“父親，我有點肚子疼，你自己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