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馬車在官道上疾馳,卷起陣陣濃煙。
車內,女子抱緊懷中昏睡的男子,用濡濕的手帕輕輕地抹在男子干枯的唇上,她拂動男子蒼白面上的幾縷發絲,悠悠的說:“珩哥哥,再堅持一下,出了居瑕關,就會有人接應我們了?!?p> “小姐,我們已經馬不停蹄的跑了三天了,前面就到關隘了,有重兵把守,到時只能棄車馬,步行入山,你一天滴水未進,要保持體力??!”
“我包袱里還有些余糧,你拿些與車夫一起充饑。”
“小姐,一路上你把吃食都分與我們了,這樣下去,身體怎么吃得消……”
啾——
馬嘯聲劃破長空。
車內一陣天翻地覆的攪動,馬車驟然停住。
一群披甲執銳的士兵將馬車團團圍困。
“請丞相下車,我等奉召迎丞相回京。”
女子掀簾而出,衣袂和頭巾齊齊在烈烈風中翻飛。
即使行至末路,在她臉上也看不出一絲慌張的神色。
車外呂、戴兩位將軍并馬聯轡而立,麾下人馬傾巢而出,抓她一個手無寸鐵的一介書生未免有點大材小用。
“二位將軍此等陣仗,不像是迎我回京,倒向是來壓我回京的。”
“事急從權,我等也是奉命行事,有得罪丞相處,待回京向圣上復命后,再向丞相負荊請罪?!?p> 女子望向說話之人。
“戴將軍如今官至驃騎將軍,一身榮寵,前途無量,真是可喜可賀??!”
戴春松如臨大敵,忙下馬丟槍,伏地跪拜,“當年若非丞相,末將早已身首異處,哪得今日榮光,丞相對我有再造之恩,丞相如此說,真是叫末將無地自容啊!”
“戴春松!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們臣下之命,是天子的,是朝廷的,你的命既不屬于你自己,何來再造之恩?你眼中竟只有丞相,沒有陛下嗎?”呂游大聲呵斥,“我勸丞相還是識時務些,若還如此冥頑不靈,休怪本將先禮后兵了!”
他從懷中掏出一軸綾錦,在陽光下泛著金鱗,高舉過頭。
“此乃討賊圣旨,陛下有旨,反賊若抵死不從,格殺勿論!”
“你個逆賊竟敢假傳圣旨,陛下派你我二人迎丞相回京,我為何沒接到圣旨!”戴春松從地上跳起,大聲質問。
“圣旨上印有蟠龍祥云圖案,怎會有假?陛下知你與反賊交情甚篤,怕你徇私枉法,特傳一道密旨給我,關鍵時刻,揪出亂黨,肅清軍隊。你臨陣倒戈,與逆臣同黨,來啊,給我拿下!”
兩方軍隊效力于不同麾下,呂游手中圣旨真假不明,一聲令下,只有己方士卒揮槍指敵。戴春松麾下士兵見長槍短矛皆指向自家將軍,也都抽刀拔劍嚴陣以待。
兩方人馬竟在陣前,上演了同室操戈的戲碼。
“此逆賊膽敢矯詔,給我上!”
一時短兵相接,塵煙四起。
陛下用兵之道,竟是讓兩個素有嫌隙之人一同上陣。
她嗤笑一聲,車夫已經背起昏迷的衛珩,一行四人趁亂抄小路步入深山。
混亂中一支流矢射中她的小腿。
此為霧靈山,是云洲與京畿的界山,山勢陡峭,蜿蜒崎嶇。
連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掛倚絕壁。
她感覺身體重如千金,終于壓得她倒在地上。
“小姐!”
她從懷中掏出一張牛皮紙,遞與身旁的侍女,“順著途中紅線走便可出山,此條路迂回隱蔽,不會被追兵發現,出了山自會有人接應你們……”
“不,小姐,要走我們一起走!”
“我受傷了,沿路會留下血跡,我先找一隱蔽處藏身,待追兵走后,再去與你們匯合。你們先走,不可…不可誤了接應時間?!?p> 她覺得喉嚨里一股腥甜。
三人在她的再三勸說下離開。
身后喊殺聲越來越近。
來的人會是誰呢?
鳥盡弓藏,兔死狗烹。
少陵,我們終究還是走到了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