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無所謂夫妻
鐘離恒看她的眼神總是怪怪的。
說不上來,但又確實存在。
月歌回望著他,也暗自猜測著到底是個什么樣的男人可以讓穆小姐不顧一切的逃婚。
論外貌,他還算長得不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只是他看起來臉色不大好,略顯蒼白,身材嘛..雖然穿著衣裳,但也能看得出他的瘦弱,像是常年患病的軀體,與傳聞中如出一轍。
自月歌話音落下已過許久,房中依然安靜,連窗外細微的風聲都能聽的那么真切。
鐘離恒什么也沒說,只是劍眉下的一雙桃花眼直勾勾的盯著她,仿佛要看穿她的靈魂。
越看月歌心里越是發毛。
本就心中有鬼,還這么被他肆無忌憚的盯著看,更加不自在了。
她不自信的看了看身上的衣裳,皆是價錢不菲的錦緞繡制的婚服,也沒缺一塊,少一片的,他能看出什么端倪來?
“王爺怎么了?看什么呢?”月歌輕言細語的詢問道。
只見他緊皺的眉頭都可以夾死一只肥碩的蒼蠅,疑惑更是上升到了嫌棄,“太瘦了。”
確實有些古怪,世人都知隸國丞相的千金穆月歌乃是他心頭肉,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疼的不得了,可眼前這個像是災民。
月歌緊了緊衣裳,心中格外不爽。
他鐘離恒也不是什么精壯身材,還好意思嫌她瘦弱呢?大家彼此彼此,從身材來講,都沒資格嫌棄對方。
“我..也不想這么瘦,只是我怎么吃都吃不胖,能怪誰呢?而且這一路從隸國到岐國,路途崎嶇,我又水土不服,更加吃不下東西。”
月歌忽然靈光一現,不爽轉而變成了暗自壞笑,原來他喜歡豐滿的女子?哈哈哈,就他這身子骨,能行嗎?
“你一個人在那兒笑什么?”
“沒...沒有。”月歌趕緊憋回了暴露在外的竊笑。
鐘離恒從進屋以來就透著一股嚴肅氣息,她倒好時不時的還嬉皮笑臉上了,沒點正經的,怎么看也不像是個大家閨秀出身,“好歹現在也是六王妃的身份,瘦的跟個乞丐似的,成何體統?”
鐘離恒這話說的月歌可不愛聽了。
又不是她愿意當個乞丐的,誰還不是生活所迫,命運捉弄。
可心里是這么想著,卻也只敢偷偷白上那不知饑苦寒冬為何物的鐘離恒一眼。
“本王絕不允許你的言行被人詬病,丟了本王的臉。記住,在外人眼里你我恩愛有佳,不必要時,除了這個院落,你一步也不準離開,更不準靠近本王,打聽有關王府的事更是不允許,若是讓本王知道你逾越了規矩,本王便一紙休書將你送回隸國去。”
見月歌聽后似乎是怔楞住了,鐘離恒自知是有些過了頭,他輕咳了聲,“記住本王說過的話。”
“好好好,這個好說。”
真是給她撞了個滿懷,不得不感謝他八輩兒祖宗,這樣的要求,她簡直求之不得,一來不必靠這迷魂香保住清白,二來無要事就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不用隨時面對他這張面無表情的面孔,天賜良機,何樂不為。
這也太賺了!!打聽王府?這王府上下的事情與她何干?靠近他?還不如多吃幾口飯來的舒坦。
月歌的怪異之舉在鐘離恒心里深深留下了一團的迷霧。
他感覺好像看得清,可定睛一瞧又如此模糊。
穆月歌作為千金之軀已然受奇恥大辱,竟沒有一絲一毫的悲痛與愁苦,該說她是忍辱負重,心中另有他謀,還是真的不諳世事天真無邪。
一時間,鐘離恒竟然沒有辦法給出準確的答案。
他沒有再繼續多待,什么話也不再多說,轉身即快步離開。
月歌在窗臺偷瞄著,直到鐘離恒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她才徹底的放松下來,關上了所有的門窗,褪去重重繁雜的婚服,開始盡情享受著富貴帶來的歡愉。
也許這輩子就這一回了。
真真是讓她撿了個天大的便宜,上天果然是公平的,雖然讓她窮困潦倒十余載,吃不飽穿不暖,天天都在為下一頓飯而發愁,可最終還是給了她這夢幻般的補償。
月歌愣是興奮了一整晚,眼睛都沒合一下,幾乎把所有陪嫁首飾與衣裳都給試了一遍。
新婚第一夜,平岳王妃便是徹夜不眠。
天蒙蒙亮。
月歌好不容易勸服自己安安靜靜的躺在那張又軟又暖和的床上,美美的睡上一覺。
然而正當她迷糊中,就快要進入休眠狀態之時,門外適時的傳來了南枝輕輕扣門與悄聲詢問聲,“王妃,王妃醒著的嗎?”
“南枝?快進來。”抱著一麻袋首飾的月歌頓時睡意全無,噌的從床上翻了下來,她有好多的話想要立即馬上告知她。
南枝剛剛溜進屋中,就已驚得目瞪口呆,難以置信。
率先映入眼簾的,是被扔在地上,凌亂的婚服,還有堆疊在箱子邊沿各色衣裳,該不會是二人已經....
南枝一步一步側身挪進了里屋,“你在干嘛?你們...”
不等南枝發問,月歌急不可耐的打斷了她的話,“你快過來,我跟你說,昨天我見他把你支走還緊張了半天,以為要把我孤立起來呢!結果他來屋里草草吩咐了幾句就走了。”
“他說什么了?你沒說漏嘴什么吧?”為了這事兒,南枝擔驚受怕了一晚上,對假月歌的不信任讓她一直牽掛在心上不得安睡。
月歌忍俊不禁道:“他說,在外人面前讓我需得假裝與他恩愛,不必要時讓我不要離開這個院子半步,也不要靠近他。”
南枝聽后,稍稍松了口氣,拍了拍胸口,安慰著自己,“幸虧如此,少接觸就可以多避免麻煩。”
邁進平岳王府的第一步也算是有驚無險的過去了。
“但你也不能因此而松懈,小姐要有小姐的樣子,無論如何也得在短時間內把自己喬裝成一個真正的名門閨秀。”
“我會努力的。”
月歌的肯定給了南枝越來越多的信心。
可南枝細細想來,又緊張問道:“等等,他真這么說?還有別的嗎?”
月歌仰頭又回憶了一番,“哦,他讓我自己摘蓋頭呢,他說他與穆小姐只是政治聯姻,并無感情,是不是他揭蓋頭無所謂。”
南枝聽后,臉色一陣青一陣紅,很是難看,感覺嘴里都快噴出火來。
“有什么問題嗎?”
“他怎么可以這樣?簡直是個大混蛋!我家小姐好歹也是丞相的千金,從小被丞相寵愛著,連語氣重些丞相都會懊悔不已,不遠千里將女兒嫁到他們岐國來,卻是這般受盡苦累和羞辱?好他個平岳王!!還以為他會對小姐很好呢!拜堂成親的時候,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嫌繁瑣,怎么這會兒就變臉不認人了呢?”
“得虧你家小姐離家出走了,受這窩囊氣的也不是她。”月歌幫腔著,將自己完全擺在了一個局外人的位置上。
“小夏...我不是這個意思,對不起,我...”南枝抱歉的看著床上的月歌,想改口也來不及了。
月歌好笑的看了看南枝,安慰著拍著她的肩膀。
“你也是心疼你家小姐,而且我也覺得呀!幸虧不是你家小姐嫁過來了,不然這輩子得多受氣啊?我就不一樣了,我早已把這些東西看淡了,哎!放在以前!若只是受點窩囊氣就能換來吃的那已經是很幸運了,我們乞丐還經常挨打呢,雖然我也跟江湖那些俠士學過幾天拳腳,但有些打還不得承著,畢竟不吃東西哪兒能活命,連命都沒了,這氣又有何用。”
“你也是個可憐之人。”南枝聽著,對月歌忽然心生憐憫。
“至少我這輩子還能遇上一個待我如同親人般的姐姐,也認識了一大幫可以同甘共苦的兄弟,也不算虧。”
“我聽丞相說,你還有一個生病需要照顧的姐姐?”
月歌刻意去避開的思念再次被南枝勾起,波光粼粼的雙眼里泛出了更多的憂心與思念,剛剛的浩氣坦蕩轉瞬變成了一個小女子的柔弱,她點了點頭,嘆息道:“她為了我付出了很多,如今是我該報答她的時候了,丞相也答應過我,在我回到隸國之前,他都會派人好生照料姐姐,他會言出必行的,對嗎?”
“丞相是這世間最好的人,也是最守信用的人,他說過的話就一定會兌現承諾的,你放心好了。”南枝不假思索的回應到。
“我也是守信之人,答應過他的事情,我也一定會做到的。”
正說的好好的,南枝忽然驚起,“對了,今天是你與王爺大婚的第一天,按照岐國的規矩,夫婦二人需進宮面圣,接受岐王與王后的祝福,我現在就去給你找衣裳去。”
月歌臉色煞白,她竟然將這么重要的事情都給忘了,折騰了一晚上,現在正困著呢。
眼下烏黑一圈甚是嚇人,撲在銅鏡前的月歌萬般悔恨的敲在這見錢眼開的腦袋瓜上,“瞧我這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