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不知歲月。
五六天的時間眨眼便過。
此時的龍骨山下,所有從四面八方慕名而來的稚子們都已漸漸匯聚到這座伏而有龍形的奇峰周圍。
以前不過偶爾才能見到的同路人,現在就沒有斷過。
九溪和商堯都已不能再算是只身上路了。
而人一多,商堯就高興了,因為貌美如花的年輕女子也多了起來。
當然,為了不讓自己求仙的道路上再出現重大變故,九溪率先就把所有厄難的苗頭都掐死在搖籃里。
“哥哥你看,你快看。”
“住嘴!一路上吃的虧還少嗎,別看他頂著個豬頭,說不定就是故意迷惑我們的,快走。”
也沒年長多少的男孩拉著他弟弟迅速又警惕的離開。
旁邊趕上來的少女們卻又忍不住捂著嘴低笑出聲。
“那人可真慘,被誰揍的啊。”
“呵呵,好丑。”
“真是枉費從后面看時,芝蘭玉樹。”
“哎呀,天都快黑了,你們還有心情管別人丑不丑,趕緊趕路,爭取明天就能抵達龍骨山。”
心情愉悅的聽著耳邊窸窸窣窣的議論低語,九溪步伐十足的穩健。
而走在她后面的商堯,一面向她投射著憤怒的眼刀,一面齜牙咧嘴疼得偷摸著臉上的傷。
這揍人的手法怎么還越來越熟練了呢?
對于身后投來的炙熱眼刀,九溪權當看不見,只是望著漸漸遠去的那幾個少女的背影,她突然停住不動。
導致后面的商堯差點直接就撞上去。
“九九,你干嘛?”
九溪回問他:“你難道不覺得眼熟嗎?”
“眼熟?誰?”
商堯莫名其妙地四處看了一眼,哪里有熟人嗎?
九溪收回視線,定定地看向他,許久才道:“剛剛就從我們身邊走過的那幾個姑娘里,有那日在烏城中‘苦苦求你’一夜春風的女子,難道你沒發現?”
剛才他們兩撥人距離這么近,如她一般早早發覺的才正常。
而如商堯,或那女子似乎都把彼此當做第一次見的陌生人才不正常吧。
尤其——“她兩天前見到我時,可不是這個模樣。”
那時的懼怕和避之唯恐不及還歷歷在目呢,但現在看她卻忽然就與商堯一般,如同陌生人了。
“有這種事,她剛剛也在?”
可商堯卻立即做捧心狀,傷感道:“現在的女子怎么都這么絕情,她們難道沒聽過一日夫妻百日恩。”
九溪冷冷望他,極力地扼制住自己蠢蠢欲動的右手,“你怎么有臉說這話,你剛剛不也裝作沒看見她?”
“怎么可能,我那是真沒看見。”
“是嗎?”
“當然!”
“哦。”
“‘哦’是什么意思。”
商堯還不滿起來,一面齜牙咧嘴的頂著滿頭包跑到九溪身邊,一面還滔滔不絕地說起自己到底是個多專一、多專注、多深情的千年不遇的好男子。
當然了,如果他在說這話的時候還沒忘記向路過的美貌少女們暗送秋波的話,那這一切將會更有說服力。
此時離龍骨山已經很近了。
大概在明天傍晚之前,九溪和商堯就能抵達龍骨山下。
為此九溪也和其他人一般,今晚不再休息,決定連夜趕路,爭取更早到達那座雄麗的山峰。
可她的這個決定,商堯非常不滿。
盡管因為人多,夜里的森林都變得不再可怕。
連綿不絕的火把,把黑夜照出了一條蜿蜒火河。
一眼望不到盡頭。
但就算如此,白日里已經被九溪趕著走了許多路的商堯還是想好好休息一番再說,畢竟他還是個傷患呢。
“我頭疼、臉疼、牙疼……反正哪兒哪兒都不舒服,我要休息!”
望著坐下就不愿意起身的人,九溪額角青筋抽動。
“趕緊起來,等到了龍骨山隨便你想怎么休息都行。”
“不,我已經走不動了。”
看商堯這意思是想耍賴到底。
九溪就微微瞇了瞇眼,袖下手才剛動,商堯忽然便地動山搖般地大喊起來,引得旁邊經過的人都嚇了一大跳,等弄清沒事后就紛紛開始大罵,口水都噴到了九溪臉上。
“商堯!”
“誒誒誒,九九你等等,要是你再敢用武力鎮壓,我就繼續大喊引人過來了,你那琉璃釘怕是不能讓人注意到的東西吧。”
九溪一怔。
袖里琉璃釘上的幽光卻漸漸消失。
這里已屬于龍骨宗范圍,的確是謹慎再謹慎……
“哎,九九你要去哪?”
看著突然轉身就走,一點都不猶豫的小矮個,這下換商堯懵了。
“你要休息就好好休息吧,多休息會兒啊。”
說著九溪還腳下生風,簡直恨不得快一點,再快一點。
商堯望著一瞬間便跑得快不見蹤影的某人,頓了會兒才綠瞳一瞇,輕輕淺淺地說了一句,“九九,那你這竹子做的小香球還要不要啦?”
撲通一聲,也不知道是什么踩空后落地的聲音。
許久后,九溪一瘸一拐的就又走了回來。
商堯好整以暇的望著她,“喲,九九,摔得不輕啊。”
九溪臉色難看,伸手道:“還給我。”
修長的手指舉起,露出了那個用竹子編制而成的鏤空香球,雖然材質有點寒磣,但手工卻很細致,而且編織的人明顯還很細心,打磨過許多次,使得那小小的竹香球精致了許多。
“這是你那已經被道門接走的親人做的?”
“不關你的事。”
九溪臉色愈發難看,“還給我!”
商堯卻一握拳,又裝模作樣道:“九九,你怎么能這么說呢,什么叫不關我的事,我們這么些日子以來的相濡以沫,難道你都忘了嗎?”
九溪剛才其實真得摔的有點狠,現下也不再理商堯那惡心巴拉的話。
自顧自就坐到另一邊,挽起褲角檢查腳踝和膝蓋。
“沒事吧?”
但商堯竟不知不覺間蹲到了她身邊。
九溪雪白的眼皮猛地就是一跳。
“沒事。”
“沒事就好,以后可要小心些呢,這么大了走路都還能摔倒,九九你真是讓人不省心啊。”
額角的青筋似乎又粗壯了一些,不過因為惦記著剛才消失在他手中的竹香球,九溪又忍了下來。
轉頭看著商堯,“你是不是有話要和我說?”
商堯抬眸,綠瞳帶笑,“看你說的,我什么時候沒話和你說了。”
九溪:“你是要走了嗎?”
綠瞳里的笑意忽就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