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昭聽她提起傷心事,也是與她一樣悲傷。落下煌便感嘆道:“鐘三娘性情中人,如此不忘你家小妹。你家小妹若是在天有靈,亦當感慰。”
鐘三娘笑著道謝,又說了幾句話,便告辭離去了。
簡昭蹲身在河水邊,拿著一個火折子,把手上這盞式樣精巧的小船燈點亮,放在水波蕩漾的河面上,目送其飄然遠去。腦海中,自然想到母親先時的溫柔親和模樣,不自覺心有悲戚。
等三人放完之后,站起身,看到一片星河燈海。入眼之處,各式河燈隨著流波遠去,燦爛勝過漫天繁星。
“牧少俠,你可聽說過城隍廟鬧鬼的事情嗎?”回去的路上,簡昭想起上次和無樽兄聽到的見聞,忍不住告訴牧少俠。
牧堯自是搖頭。簡昭便給他講了起來:“我聽人說,一年前一戶有錢人家死了小妾,從那時開始,城隍廟就鬧鬼了!每次夜晚途經的路人,都能看到一個吐著長舌頭,滿口獠牙的女鬼,特別可怕!”
她講的繪聲繪色,仿若自己親眼見過一樣。牧堯不自覺的眉目溫和,耐心聽她講著這些怪力亂神的故事。
落下煌則是那折扇敲了一下她的額頭,搖頭嘆道:“哪里會有這些事?左不過是市井之人飯后閑娛罷了。”
“誰說不會的?這世上什么離奇事都會發生!”簡昭篤信不已,甚至有一點奇異的期待。過了半晌,她雙眼明亮的建議道:“那不如,我們去城隍廟里看看怎么樣?這樣就能知道鬧鬼傳聞是不是真的了!”
她話音剛落,忽聽見旁邊一男子的冷哂傳來:“呵,鬧鬼?虧你還說得出口!孔子曰不語怪力亂神,這世上怎么會有鬼?簡直是無稽之談!”
簡昭一回頭,見說話的人竟是知府婿爺唐虞。此時知府與沈婉也款步走來,聽見夫婿對客人如此不敬,沈婉與知府急忙道著歉意。
簡昭三人自是對唐虞沒有半分好感,不想言語,可是唐虞卻不止不休:“我看簡公子言行舉止是大家所出,呵呵,沒想到,思想竟是這般愚昧守舊。”
他竟然還說別人愚昧刻板?簡昭撇嘴不予理會。落下煌卻容不得別人說他的簡兄弟:“我簡兄弟確實才低能拙,怎會比得過唐婿爺英明?”
他說的一本正經,折扇拍在掌心侃侃而談,“唐婿爺之英明見識,估計只有東郭伯慶之流,才能與你相提并論吧?”
在場眾人聽了,簡昭和牧堯均是忍住不笑。而唐虞聽了,登時面色漲紅,氣的差點冒煙。
傳言前代東郭,是一個極其愚昧之人。有一次大家捉弄他說吃自己的肉可以使人永生不死,他竟然信了。于是回家割肉自吃,不久一命嗚呼。
而伯慶,曾經在一次渡河上船時,他不小心踩空落入水中。船夫急忙伸手要把他拽上來,但伯慶卻嫌船夫粗俗不知禮,竟然伸出的是左手而不是右手,不禮貌,因此拒絕了船夫,自己一會兒就被大浪卷入河底,也是身死異處。后人提起他,無一不說此人實在迂腐守舊。
唐虞氣的大罵:“你竟然拐著彎罵我迂腐!我告訴你,你少得意!不就是城隍廟鬧鬼嗎?我偏不怕!我這就去將廟闖上三四遍,看你到時還能說什么!”
說完,他就氣沖沖的朝著城隍廟走了。沈婉與知府大人兩邊都是為難,他們低頭向簡昭等人賠不是,急急忙去追夫婿。
這邊簡昭憋著笑,與無樽兄滿含溫柔笑意的眼神對上片刻,三人也一起趕去城隍廟,看一看究竟。
今日城隍神會,照例說城隍廟當是眾人踏破門檻之地。可是此處的城隍廟,卻不是一般的寂寥冷清。
因此一年前鬧鬼的傳聞,城隍廟沒有香火,也沒有修繕維持的人。廟門前雕梁畫棟、刻著金龍飛舞紋樣的支檐大柱破舊不堪,甚至門口柱檐上還沾有人們除祟所用的香灰。
明明是兼管陰陽,專司人間善惡之事、為死者亡靈抄送的城隍神,竟然廟里會發生鬧鬼傳聞,當真讓人聽聞頗為諷笑。
簡昭跟隨牧少俠和無樽兄進去之后,看到為首供奉一紅面漆身的神像,然后分列兩邊皆是一眾陶泥鑄就的神像。在幽暗不清又發著淡淡黃光的土墻映襯下,格外陰森駭人。
這時忽然涼風嗖嗖,老舊的木門破窗吱呀作響,簡昭已經嚇得屏息凝神。
唐虞踏進去之后,就粗著嗓音嗆了簡昭他們一句,然后也不顧沈婉與知府阻攔,就是要進去到處轉個遍。
簡昭原先只是好奇這個眾人口中的神廟,現在見著了,確實挺可怕的。于是急著拉二人走:“牧少俠,無樽兄,既然已經看過了,我們還是趕快離開吧!”
“哦?”落下煌不忘取笑她,“簡兄弟不是還想看看是否有鬼?不如我們進去一探究竟?”
“不必不必!”簡昭已經笑不出來,“我們還有好多去處呢,留在這個陰森森的破廟里作甚!快走快走!”
說畢她一手拽著一人的袖子,向門外跑出去。可就在這時,一陣陰風刮過,緊接著竟然有石頭擦過門窗發出的怪厲聲響。簡昭頓時嚇得兩眼一閉,臨出門時還不小心撞在門框上。可她也顧不得疼,拽著兩只袖子就一溜煙奔出去。
三人來到街上,正迎過一群送迎神像的民眾。由于人群擁擠,三人被擠在角落里。無樽兄依然是取笑她,而牧少俠也依舊是眉目清冷,看起來毫不關心他們二人的談話。
簡昭忿忿的與落下煌斗嘴,手上無意識的摸到腰間,只感覺少了什么東西。她低頭一查,竟是腰上一直掛著的白玉墜不見了。
這可是與無樽兄一模一樣的白玉墜,怎么能丟了!簡昭急著摸遍腰間,也找不到。突然想起方才出廟門時的一撞,應該就是那時掉了的。
落下煌和牧堯都察覺到她的動作,疑問:“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