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大人，你還好吧？”沐羽言看著眼前一直流汗的胖子道。
“還好，還好，這天氣看似要熱起來了。”青金礫用衣袖擦著額頭道。
沐羽言看向窗外的天空，心想這太陽都快下山了，你這汗要是繼續這樣流下去，怕是還沒到地就已經先虛脫了。
密林荒無人煙，卻硬生生地開辟出可供行進的線路。
與周圍植物比對，這條林間小道看似經常有車馬走動。
光線也暗下了幾分，大自然的蟲鳴聲音就像是在訴說著歇息的時分快要到了。
終于在落日余暉未盡之時，沐羽言一眾趕到了第二個土寨。
這里只留下了三十人接應，大隊繼續往前追趕，還沒有消息傳回。
“什么！竟然會有這種事！”桑闖不敢相信聽到的一切。
剛從前方趕回來的一名侍衛，悄悄地在桑闖耳邊匯報了新的發現。
“接下來該如何安排。”侍衛等待著桑闖的命令。
然而桑闖這回也是沒了主意，隱隱意識到事態的走向開始變得不可預料。
“傳話給其他手足……”桑闖看了眼遠處走下馬車的少主和郡守，轉身對一旁的侍衛回應道。
新發現的第二處土寨內，官卒正在拆除一處土坯房門。
鐵鏈纏繞了好幾圈，被一把大鎖貫穿扣住，無法撬開。
木門厚實無比，眾人試了幾種常規方法，愣是沒能將門破開。
“用這個。”桑闖從隨行的補給品中拿過兩把手斧遞給官卒們。
有了順手的工具，兩扇木門很快便被強行卸下。
桑闖帶著兩名侍衛，二話不說拔出腰間佩刀，謹慎地步入屋內。
柔和的暖色光線經過門口照入內部，這里與此前土寨存放空酒壇的房間一模一樣。
室內狀況一覽無余，沒有可供人藏身的暗角。
桑闖迫不及待上前拆開一個容器的封蓋，當看到壇子里殘留的內容物后，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兩指輕捻一點精細透白的沙粒粉末放進嘴里，桑闖心知這下大事不妙。
這里的人在販運私鹽！而且還是精制成品！要說是官鹽也不為過。
“那伙人走得匆忙，遠處路上灑落在地不少，大隊已經全速在追了。”身后的侍衛低聲說道。
“情況已經超出控制，此地不宜久留，你現在馬上回去告知協事大人……”桑闖直覺再繼續窮追不舍下去處境會變得十分危險。
“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進入此屋！”桑闖發下命令后，便安排兩名侍衛守在門外。
“怎么樣，有何發現？”沐羽言問道，疑惑地看向急忙騎馬離開的一名侍衛。
“回少主，這里存放著大量稻草等易燃物，為免失火，需將這里單獨隔開。”桑闖沒有明說發現的私鹽。
沐羽言反應地點了點頭，但沒有明白此舉的真正含義，既然桑校尉如此嚴肅對待，必然有他的理由在，公共場合無需過問太多。
“少主，天色已晚，下官建議先行退回上一處寨子，此處視野受限，作為據點并不合適。”青金礫再次給出建議道。
“我們剛到地，只需等待前方匯報，哪有一來就立馬走回頭路的道理。”沐羽言反駁道。
不等青金礫接話，不遠處傳來了陣陣叫喊聲，像是發生了戰斗。
桑闖快步走上土墻，沐羽言緊跟在后。
一名侍衛快速登上哨塔，觀察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不行！看不到。”侍衛居高臨下回應道。
“情況不太對。”桑闖說道。
“少主！密林里也許是匪徒的大本營，人數和底細我們都不了解，安全起見，還是先退吧。”青金礫也跟上土墻道。
“你閉嘴！好不容易追上了，我倒要看看對方是什么來頭，人家不把你這竹門官府放在眼里，你忍得了，我可忍不了。”沐羽言呵斥道。
青金礫只好低頭抹了把汗，不再出聲。
“少主，屬下認為郡守大人的話不無道理，在此地逗留確實會有潛在風險，到了這個地步，剩下的事就交給屬下處理即可。”桑闖在短時間內作了一番思想斗爭，還是選擇了保守妥協，少主的安全才是首位。
沐羽言跟桑闖對過了眼神，也很快恢復冷靜，抬頭看著暗下來的天幕，這是摸黑也得回去的意思，況且補給在上一個土寨，回去照顧好后勤也很重要，更何況自己就是個戰斗力只有五的主，萬一真到了短兵相接的時候，桑校尉還得分神保護，留在這對他反而是個包袱。
“是是是，桑校尉說的是，萬一少主遇險，我等可是難逃其咎，望少主理解啊。”青金礫又開始用那獨特的哀求語氣道。
“既然這樣，那就趕快……”
沐羽言話音未落，桑闖猛地撲了過來，兩人伏倒在地。
“敵襲！快關門！”哨塔上的侍衛最先反應過來喊道。
一陣箭雨將土墻上的十幾個官卒射倒，桑闖眼快手疾，護住了少主。
青金礫也被嚇了一跳，一屁股坐了下來，避過了攻擊。
寨內的官卒回過神來，才把寨門封上，并把周邊能用的物件全都拖來抵住木門。
光是這陣箭雨，桑闖推測弓手至少也上百人，如果還有其他人馬，這里未必守得住。
“快找掩護！放箭回擊！”桑闖朝下喊道。
官卒雖然慌亂，但保命的本能也讓他們很快地聽進了校尉大人的話，紛紛各自躲避，搭弓伺機還擊。
“正北方向林邊約一百弓手！另約五十刀手正快速接近寨門。”哨塔上的侍衛高聲喊道，并隨時準備蹲下躲開箭支。
果不其然，剛喊完話就吸引了一輪弓手的招待。
“難道前方的大隊被埋伏了？這些山賊竟如此猖狂造反！”桑闖驚疑道。
沐羽言坐起側身緊貼著土墻，本以為只有數十人的山匪，卻變成傾巢盡出的架勢，這地方真是爛透了。
桑闖快速估算著，除去負傷和當場死亡的十數官卒，寨內現在還有不到八十人的戰力，對方很有可能十分了解自己這邊的情況。
四名侍衛分別架起四塊大木板，走上土墻將少主和郡守護送下來。
“你！你！還有你們！都過來死守大門！”另一名侍衛指揮道。
大門并不算堅固，但厚度不至于短時間內被大刀劈開，對方貌似也是倉促趕到，武器只配備了弓箭和砍刀。
“箭手全部上墻！快！”桑闖命令道，并從身旁的官卒手上拿過弓箭。
墻下的弓手也走出了茂密的林子，仗著人數優勢大搖大擺地散開站著，搭弓瞄準墻沿，只要一看到有人冒頭便是毫不遲疑地放箭攻擊。
沐羽言和青金礫被轉移到一間土屋內，靜觀著事態的變化。
“如此人多勢眾，已經不僅僅是匪患的問題，任由發展，怕是有一天竹門官署也會被攻陷。”沐羽言平靜地說著。
“下官治理不力，無話可說，甘愿接受一切責罰。”青金礫低頭沉聲道。
“前提是得有命回去。”沐羽言四周翻找，試著看能否找到一些實用的東西。
雖然身穿護具，但沒有攜帶武器，沐羽言說不出現在算不算走運，居然真找出了十來把破舊木弓和幾口刀。
“拿著。”沐羽言隨手一扔道。
青金礫雙手接住，看著這沾滿灰塵的刀鞘。
“總比赤手空拳更有安全感不是。”沐羽言拿過一把小刀別在身上道。
天色漸漸地轉變為黑暗，寨外的人毫不顧忌地點起了火把。
“不要慌！守住這里。”防御大門的侍衛振奮道。
土墻雖比前一個土寨壘得要高，但還是欠缺足夠的防御力。
門外的刀手分成兩批，一隊負責繼續正面攻門，另一隊悄悄繞開，在遠處角落用人力支撐，攀上土墻。
官卒們來不及生起光源，寨內環境無法一眼看清全貌。
“敵人進來了！有敵人進寨了！”
“竹蝎幫在此，只為錢財，想活命就快……啊！”刀手剛跳進寨內，話音未完便慘叫倒地。
一名侍衛從暗處沖出，喊話之人被一刀斃命。
原本是為了突圍才在這里作準備，沒想到對方也打算從這里偷翻進來。
幾名侍衛見狀也一擁而上，先跳進來的幾個匪徒轉眼就成了刀下亡魂。
露頭在墻沿的敵人臉上中箭倒了下去，同伙也失去重心躺倒在地。
“快退！被發現了！換個地方。”不顧地上的尸體，刀手繞著墻外邊緣跑走了。
“聽好，一個一個慢慢撤下去，保持放箭不要停。”桑闖也在作臨近撤退的指揮道。
沐羽言和青金礫則被帶出屋外，來到先前發生交戰的角落。
“少主，準備好了。”領頭帶路的侍衛說道。
“桑校尉呢？”沐羽言沒有看到桑闖的身影。
“校尉親自帶人殿后，我們的職責是護送少主撤離。”
這樣的結果誰都無法預料，沐羽言開始后悔自己的冒進，經過之前黑月的追殺，凡事應該更謹慎才對。
“我知道了。”沐羽言不再啰嗦，緊跟幾名侍衛搭好的木梯，爬上土寨的死角處。
青金礫也跟在后面，這回動作麻溜多了。
看著臉上插著箭支的尸體，沐羽言感覺自己已經開始變得麻木。
這段日子，死人實在是見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