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有些不解的問:“你這身衣裳在何處變出來的?”
剛才她有仔細觀察過那間小屋子,除了那兩樣物件什么都沒有。
蕭鈺瑾低頭看她,笑道;“就在床榻之下。”
“你平時在那里睡覺嗎?”阿笙見他輕車熟路的,連換洗衣物都有準備,清風苑里的人又欺負他,定然是時常窩在小屋里歇息的。
見他頷首稱是,阿笙心里愈發不是滋味,“他們為什么要如此針對你?上次也是當眾折辱你。”
她想起初次見他,就是在那樣一個備受欺凌的場合下。
蕭鈺瑾面色如常,不以為然道:“是蕭家欠他們的,我只不過是稍稍還了一些罷了。在這滿京城里,蕭家對不起的豈止是宮里這些王孫貴族。”
“為何?你們做了什么錯事?要你來還。”阿笙不解極了,若是罪大惡極,自有律法懲治,刑部怎能視而不見?
“你還記得歲寒之歿嗎。”
“聽過。”
她是聽過的,說起來約摸四五年前的事了,她只記得那年冬天很冷,大雪封門,滴水成冰,嬤嬤每日夜里睡不安慰,整夜嘆息。
她好奇的問她為何睡不好,嬤嬤眉頭緊鎖,神色悲凄,“笙兒,我大宛好男兒死的冤屈死的荒唐啊,那些丑惡貪婪的豺狼們要多少兒郎來填才夠啊!”
忽的又神情激動憤恨道:“老天不長眼!天地不仁,何不降下雷電劈死那些奸佞小人!為我十萬兒郎作祭!”
縱是年紀很小,卻也能感受到嬤嬤的悲憤絕望。“嬤嬤,你怎么了?”
聽到此話,嬤嬤蒼老渾濁的眼睛突然睜的很大,仿佛看到了一絲希望,皴裂枯槁的雙手緊緊攥著阿笙的雙臂,悲慟的對她說:“笙兒,你記住,定要牢牢記住今日之殤,有朝一日若是你能回到那個位置定要為將士們沉冤得雪!聽到了嗎?”
雖然不明白嬤嬤說的是什么意思,但阿笙還是重重的點點頭,牢牢記在了心里。
“慶元三十年,臘月十九,漠北北滄關,神武軍除了鎮守軍營的衛兵,出戰的將士們全軍覆沒,無一生還,只除了我父親,此次戰死沙場的將士,京城不少勛貴人家都有子孫在冊,是以,我們家是全大宛朝的罪人。”蕭鈺瑾神色凝重的說道。
“京城勛貴最是貪生怕死,怎會齊齊將兒孫送去遠在漠北的戰場?”
“因為那一戰神武軍本應所向披靡無人可擋。去轉悠一圈回來就能加官進爵,何樂而不為?”
“可是戰場上刀劍無眼,瞬息萬變,不是人們預想的那般美好。”
蕭鈺瑾低頭看了看懷里若有所思的人,重新抬起頭,并不打擾。
一路無話,蕭鈺瑾輕車熟路的將人抱進了太醫院。
太醫院首張中正此時正在校對往日里出診的記錄,甫一抬頭就看見一白袍男子懷抱一個女嬌娥往這里走來。
張太醫心道不好,可別是哪個貴人得了急病,忙腿腳麻利的沖到門口迎駕。
蕭鈺瑾將人往椅子上一放,“勞煩張太醫給看看腳踝,應是扭傷了。”
“你怎么闖了進來?”張太醫沒好氣的問。
“張太醫,麻煩你了,幫我看看可嚴重?”阿笙出言相詢問,將張太醫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張太醫一看,驚了一驚,是小公主!忙上前行禮切脈,又仔細檢查了一遍腳踝,良久才松了口氣,“沒什么大事,回去修養修養就好了,請公主不必太過于擔心。”
阿笙放下了心,指著身邊的椅子照呼蕭鈺瑾坐下,讓張太醫也仔細的檢查了一遍,結果除了皮外傷,啥毛病沒有,阿笙不由的羨慕一回人家的好身板好身體。
檢查妥當,兩人都無甚大事,仍有蕭鈺瑾抱著原路返回,去太學上課。
到了學堂門外,蕭鈺瑾將人放下來,抬手去敲門,阿笙飛快的握住他伸出的手,飛快的說了一句:“我會幫神武軍翻案的。”
趁他回過頭看她之際,快速的敲了敲門,推開蹦蹦跳跳的進去了,只留下蕭鈺瑾呆愣在門外,神情復雜,似欣喜又似惆悵。
孔老夫子見有人打斷他的講課,只回頭看了一眼,示意來人坐回位置,又繼續開講。
阿笙盡量保持平衡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翻開書本聽孔老夫子的教學進度。
身后有人拿毛筆戳了戳她的后背,阿笙習慣性的以手背后,拿過身后之人遞過來的紙條,若無其事的攤開來看,看完朝身后比了個安心的手勢,不再理會她。
期間宋大小姐雪花般的往她桌子上扔字條,都被人給無視了,眼看著孔老夫子朝這邊走來,宋大小姐瞅了瞅自己撕的只剩下兩張紙的書本,默默低下了頭。
孔老夫子不動聲色的走過,用戒尺敲了敲她的書桌,徑直走了。
宋大小姐認命的站起身,不情不愿的去了后面罰站。
終于到了放學的時辰,阿笙整理好自己的書本,歸置好,等著人來找她。
果然,不出片刻,有人就找來了。
“好你個李姝凰!枉我如此擔心你,還想找夫子請假去找你,你居然無視我?哼!再也不要理你了。”宋大小姐化身憤怒的女俠,憤怒的走了。
阿笙不緊不慢的跟在她后面,正要走出學堂,就瞥見蕭鈺瑾正坐在他的位置上,仿佛在等什么人,并沒有立刻就走,見阿笙看過來,精致的眉眼里,盛滿了溫柔的笑意。
阿笙被看的面頰通紅,卻也不得不履行諾言,“你還沒走啊?”
說完,飛也似的逃了出去。
等人走遠了,蕭鈺瑾這才慢悠悠的晃起來,慢悠悠的出了門,揚長而去。
阿笙終于追上了宋大小姐,好生哄了一通,兩人和好如初,一同歸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