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斯坦丁和伊薩卡都愣住了，眼里瞬間被驚恐填滿，將軍開口催促道：“快去！如果城真的被攻下來，咱們一個都活不了。”

　　二人一個激靈，這才醒過神來，撒腿就跟著馬哈德一起沖了出去。

　　“一定要活著回來！”多蘿朝著他們的背影大聲喊道。

　　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太過緊張，康斯坦丁和伊薩卡兩個人并沒有回應。

　　望著多蘿因為擔憂而皺起的眉頭，和放在胸口祈禱似的雙手，將軍有些失神，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

　　“他們一定會回來的。”

　　“你們兩個怎么空著手？”康斯坦丁和伊薩卡剛趕到城門前，就被團長瞪著眼睛一人踹了一腳，伸手一指城頭，“還以為是搬彈藥嗎？敵人已經爬上城墻了！滾回去拿武器！”

　　慌亂的二人這才從沒有被攔住的馬哈德背影上看見，他手里是握著長槍的，羞愧又狼狽的二人只得又折返回倉庫。

　　再度趕回戰場后，康斯坦丁和伊薩卡這二百名少年新兵被安排在了城下的樓梯處，唯一的任務是在堅守此地的前提下盡可能的活下來。

　　這些參加銀沙軍團選拔的孩子們還沒有當炮灰的資格，太急著送上前線只會損害到己方士氣。

　　被臨時充作預備隊的康斯坦丁和伊薩克混在惶恐的隊列中望著頭頂，本該晴朗的天空是不時隨著爆炸聲升起一陣黑煙，幾只失去巢的飛鳥裹在其中消失在了天邊。

　　“先攻入城中者，封哈迪爾伯爵！”

　　不知是不是出自銀冕軍統帥之口，這振奮人心的賞格飄進了所有銀冕軍戰士的耳中，城下登時一陣歡呼，對城上的沖擊更加猛烈了幾分。

　　“呸，不要臉。”馬哈德不屑道，“還沒打進城里，伯爵都封出去了。”

　　之前銀冕同盟的士兵數次爬上城頭，還沒站穩腳步就被數支長槍捅翻了下去。

　　而這次在爵位的激勵下，一名盔甲精良的騎士加入攻城的步兵中，在掩護下身背鳶形騎兵盾攀上了城頭，不等沙月的士兵的舉起的長槍刺來，一個沖刺盾擊便把面前的幾個沙月兵撞翻在地。

　　沙月軍的防御被打開一個缺口，立刻就從城下爬上更多敵軍將裂口越撕越大，逐漸將各個云梯沖上城頭的散兵點練成了線，雙方在城頭展開了面對面的拉鋸戰。

　　“……”城下負責指揮康斯坦丁他們這些預備隊的將軍瞇眼望著城頭，敵軍的突破令人意想不到，貴族出身的騎士是很少從馬背上下來參與攻堅戰的。

　　城墻上到處都是難以應付近戰的弓箭手和法師，被明晃晃的長槍短刀逼得四下潰退。

　　前來支援的沙月步兵和弓箭手法師一進一退，互相擠亂了陣腳，這樣下去再過不久，城墻真的有可能會失守。

　　哈迪爾堡是最后的壁壘，一旦失陷就再無堅城可守，銀冕軍大可長驅直入，一路向西殺到首都望峽城下。

　　“孩子們。”新兵團長拔出了腰間的彎刀，對他們說著，“你們要記好在軍營里所學的一切，認真堅守此地，這一戰結束后，我保證大伙都能得到豐厚的獎賞。”

　　康斯坦丁傻傻地望著團長，在之前短暫的軍營生活中，團長那如同尖刀般鋒利的目光往往讓人不敢直視，現在卻溫和得不像一個身臨戰場的軍人。

　　也許從現在起，他們之間不再是教官和學生，而是共同抗敵的戰友了。

　　接著，團長任命自費接受過軍事訓練的富家子弟馬哈德為代理指揮，獨自沖上城墻，擠開后撤的弓箭手加入到了廝殺中。

　　“有沒有感覺到，敵人越來越近了？”康斯坦丁緊張地望著城上由后背組成的長墻。

　　“嗯，聽聲音確實是這樣。”伊薩卡說，此起彼伏的慘叫聲隨著距離的靠近，顯得愈發凄厲。

　　首次被委以重任的馬哈德眉毛時高時低，在臺階上來回轉悠，躁動不安，一不留神踩掉了半塊早已裂開磚頭，滑了一個趔趄。

　　出了丑的馬哈德臉色微紅，面前的伙伴們卻沒有嘲笑他，而是清一色瞪大了眼睛望著城頭。

　　“不好！已經打過來了！”

　　“快，列陣！”馬哈德甚至還沒直起身子抬頭看一眼，就慌忙的下達了自己的第一道命令，康斯坦丁和伊薩卡立刻朝前挺起了長槍。

　　周圍的新兵們也逐漸反應了過來，密密匝匝的長槍組成了一道道槍陣，閃著寒光的槍尖在風中微微抖動，像是冬眠中被挖出來暴露在雪地中的刺猬。

　　城頭上最后一道防線也被突破，十幾具尸體滾了下來，像是滾木一樣砸散了這只瑟瑟發抖的刺猬。

　　馬哈德焦急地高聲呼喊著：“后退幾步，繼續結陣！”

　　方陣在跌跌撞撞中再度集結了起來，可是大部分人的眼光已經被吸引到了落在眼前的尸體上，在兩具銀冕軍的尸體下，壓著剛才手握彎刀向他們保證有獎賞可領的團長。

　　“死了嗎？”伊薩卡的聲音有些顫抖。

　　“應該吧。”康斯坦丁鼻子微微發酸，但是卻不敢流出一滴眼淚，生怕視野被模糊看不清楚隨時可能沖下來的敵人。

　　那位將軍所說的，緊張到不敢害怕，就是這種感覺嗎？

　　隨著城墻上最后一道防線被打穿，銀冕軍帶頭沖鋒的幾個騎士出現在康斯坦丁的視線中，手中握著寬刃長劍，如同躍出海面的巨鯊，能輕易將眼前這一堆小孩子撕得粉碎。

　　“別跑啊！”

　　聽到馬哈德焦急地呼喊，康斯坦丁才從靈魂出竅的狀態下緩過神來，從剛才看見敵人的那一剎那，他就感覺自己其實已經死了。

　　銀冕軍打頭陣的騎士一身銀閃閃的板甲，連眼睛都藏在黑幽幽的縫隙中，單一個頭盔恐怕都比普通士兵身上簡單的胸甲用鐵量多。

　　而沙月帝國的常備軍剛在一年前遭受重創，訓練度很差，城上的守軍只能靠人數優勢吃力的和敵軍來回拉扯，時不時就有一陣血霧在慘叫聲中噴出，血腥也變得濃重，靠著人數優勢生生將敵軍騎士硬擠了回去。

　　康斯坦丁慌亂得朝四周看了看，不少戰友已經嚇得四散奔逃，跑路時沒把武器扔掉的好漢，一眼望去怕是也超不過十個。

　　怨不得他們，短短幾個月前，他們還是村子里放羊鋤地都只能打下手的孩子，第一次參加戰斗就面對武裝到連根頭發都看不見的精銳騎士，懂得逃跑已經是超常發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