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兵的迷茫
親愛的父親:
我現(xiàn)在抵達了國家的首都望峽城,城里城外都是熙熙攘攘的人流,比咱們雪巖山游客最多的年月還熱鬧。
不過最近因為戰(zhàn)爭,城中有不少人開始拖家?guī)Э诘哪舷卤茈y了,海里凡大人還出面演講安撫民眾,我離得很近,連他花白的胡子都看得一清二楚。
說來奇怪,我之前被一個乞丐糊弄,花了三枚庫魯斯銀幣買了一桿老舊到看著像鐵棍的長槍,來皇城時明明沒有帶在身上,剛才卻在營房門口撿到了,可能是別人幫我背來的?
同村一起參軍的伊薩卡和多蘿都和我在一起,聽說好好表現(xiàn),戰(zhàn)后會得到很多賞錢,足以讓咱們一家搬進城里居住。
好在這次的戰(zhàn)場遠離家鄉(xiāng),不知道你在上一次戰(zhàn)爭中受的傷痊愈了沒有。
記得跟媽媽和妹妹說一聲,不用擔心我,雖然馬上要去哈迪爾堡參加戰(zhàn)爭,但是我們這些孩子是不用上前線的。
康斯坦丁
哈迪爾這座城市從來沒有如此熱鬧過,只是炮彈和火球爆炸的聲音比嘈雜的人語更刺耳一些。
這里是沙月帝國首都的最后一道壁壘,沙月幾乎搬出了家底要守住此地,銀冕神圣同盟則發(fā)了瘋一樣要啃下這里。
僅僅過了一天的時間,整個地區(qū)就已經(jīng)面目全非,這個一個恬靜的小城變得傷痕累累的,要么如死城一般沉寂,要么像地獄一般暴烈殘酷。
幾天前,康斯坦丁他們幾個新兵頂著個實戰(zhàn)參觀的名頭,從南到北跨越了整個沙月帝國,從四季如春的家鄉(xiāng)來到這座十月飄雪的地方。
來到這里才發(fā)現(xiàn),戰(zhàn)事已經(jīng)無比緊張,如果他們依然選擇參觀,很可能最終會參觀到敵人的戰(zhàn)俘營里,于是在新兵團長的指揮下,康斯坦丁一行人還未來得及迷茫就進入了戰(zhàn)場。
“快!炮彈放下之后立刻躲到遠處去!”團長扯著嗓子朝負責搬運物資的新兵們大吼著,可是在充斥著火焰爆燃聲和城壁崩壞聲的環(huán)境下,根本沒人能聽清楚他在說什么。
四周有數(shù)萬個和他一樣的喉嚨在不停發(fā)聲,幾波戰(zhàn)吼,幾陣慘叫,混在一起生生攪拌出了興奮劑的作用,讓在場每個人的神經(jīng)都如同射手的弓弦一樣緊繃,不敢有半點放松。
也就是在這時,康斯坦丁才意識到,原來他們這些孩子所敬仰的長官到了戰(zhàn)場上,看起來同樣很渺小,很微不足道。
沙月帝國使用的巨炮口徑足以把康斯坦丁這樣的孩子輕松塞進炮口,炮彈用花崗巖打造,滾動起來能把倒霉蛋的腳趾碾碎。
炮彈尚且如此,炮身就更加沉重了,純銅鑄造的炮管重達數(shù)噸,減震的彈簧是用小臂粗細的鐵棒鑄成。
此等重量根本無法運上城頭,所以沙月帝國的城墻是世界上唯一會在下半部分開炮口的。
當然,巨炮的殺傷力也完全值得這么做,炮彈所及之處無不是一片煙云騰起,若是命中敵陣,濺起的血雨能滴落在百米之遠的頭盔上。
康斯坦丁他們這些新入伍的孩子就負責推炮彈或者搬運火藥箱。
每搬完一次,他們就得遠遠躲回倉庫,距離太近很容易被巨炮的后坐力震傷甚至震死,這幾乎是每一次戰(zhàn)爭都會發(fā)生的意外減員。
倉庫的旁邊就是臨時搭建的醫(yī)療帳篷,康斯坦丁的同鄉(xiāng)小姑娘多蘿在里面當護工,城下巨炮轟隆作響時,他就會和伊薩卡一起找多蘿聊天,幫忙照顧一下傷員什么的。
“害怕嗎?”一位中年將軍坐在床上,腿被爬上城頭的銀冕軍劈了一刀,深可見骨,多蘿正輕輕地擦拭著創(chuàng)口附近的血污。
他的下巴上的一道舊傷疤直直鉆進衣領(lǐng),雖然疤痕并不明顯,卻讓短短的絡(luò)腮胡缺了一塊,看上去有些滑稽。
康斯坦丁和伊薩卡對視了一眼,不太明白是問他們害怕打仗,還是害怕醫(yī)院里的斷臂殘肢和內(nèi)臟。
同時兩個孩子又不敢很隨便的答話,對他們來說,指揮他們的新兵團長對他們來說已經(jīng)很厲害了,更何況是指揮正規(guī)兵團的將軍。
“不害怕。”伊薩卡輕聲答道。
“你呢?”將軍看向一旁的康斯坦丁。
“我……有一點吧。”康斯坦丁低著頭,有些不好意思開口,尤其是在多蘿的面前。
多蘿在村子里的時候,明明是一個很容易屈服,可以說有些軟弱的女孩,卻在短時間內(nèi)適應了血腥的場面,出人意料。
“沒關(guān)系,害怕不丟人,只要在戰(zhàn)場上作戰(zhàn)時不掉鏈子,哭得再大聲都不會有人嘲笑你。”將軍笑著說,帳篷里多是躺在床上休息或者等死的傷兵,和年輕的孩子聊天是不可多得的放松機會。
“那……長官你也哭過嗎?”伊薩卡問。
“當然。”將軍爽快的承認了,“不過是打完仗之后,真正走上戰(zhàn)場后,必須要集中精神盡全力在敵人傷到你之前把手里的家伙捅過去,緊張到不敢害怕,越害怕就越可能被殺。”
“只要在戰(zhàn)斗結(jié)束后活了下來,想怎么哭都沒事,有人問你,你就隨便指著一具戰(zhàn)友的尸體說那是你親弟弟便是,沒人分得清楚你是膽小嚇哭的還是親人陣亡才哭的。”
將軍敘述時表情很平靜,作為聽眾的康斯坦丁和伊薩卡心情卻有些苦澀,他們根本沒有接受完訓練就來到了前線,無論怎么想,自己應該更可能成為地上那具被指著的尸體。
“話說,你脖子上的傷疤,是之前戰(zhàn)斗留下來的嗎?”可能是有一個同樣負過傷的老爹,康斯坦丁比較關(guān)心別人身上傷口的來歷。
“是上上次了。”將軍輕輕揉了揉下巴,自嘲地笑了:
“說來也奇怪,我這人本來就比較笨,戰(zhàn)場上沒少挨刀子,偏偏最后都被救了回來。”
“脖子受傷那次,我連氣都喘不上來,直接昏死了過去,最后醒過來看見醫(yī)生的時候,我甚至有些憤怒,明明從未對女神不敬,憑什么這么三番五次的折磨我……”
將軍話還沒說完,康斯坦丁的戰(zhàn)友馬哈德神色慌張的跑了進來,朝康斯坦丁他們大聲喊著:“快!快去城門!銀冕軍馬上就要打進城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