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魂鈴損耗頗大，硯秋足足閉關七日才將道紋修復。

　　這段時間里，周寂也調理好內傷，每日溫養佩劍，蓄勢待發。

　　時近中秋，硯秋終于出關，這是她第一次在外面過中秋節，雖有幾分想家，但更多的還是新奇，十五當天便與張了了約好一道去江邊賞燈游玩。

　　感受著周邊濃濃的節日氛圍，周寂暫時放下火礦山之事，被硯秋抓了壯丁。

　　竟州城雖非水鄉，但臨江而建，文風盛行，江上許多畫舫停駐，江畔都是燈會集市，即使在夜晚，也依舊繁華喧囂，如同白晝。

　　硯秋牽著張了了的手，說道：“了了，快看。前面那么多人擠著，不知道在看什么熱鬧。”

　　不由分說，她就拉著張了了走過去瞧。

　　張了了也沉浸在節日的氛圍中，臉上笑容初綻，還不晚回頭看一眼周寂是否跟上。

　　硯秋有修為在身，擠入人群，旁人不自覺就被真氣左右推開。

　　只見里面一個身材消瘦的中年文人，正在破解燈謎。

　　燈謎種類繁多，這位中年文人才思敏捷，只看一眼便能直接勘透謎底，過程不假思索，引起眾人關注。

　　猜中燈謎本應有禮物相贈，然而這人拒絕商販的贈禮，每猜透一個燈謎就直接用掌風熄滅一個花燈。

　　硯秋遠遠看去，文人身后燈火盡滅，連綿十余里的中秋燈會已有一半陷入了黑暗中。

　　“好厲害。”張了了掩嘴驚呼，眼看著中年文人腳步不停的朝她們走來。

　　圍觀的人群也跟著中年文人身后，隨著他猜燈謎熄花燈而起哄。

　　“這人有古怪。”硯秋伸手撫向腰間的鈴鐺，她雖然看不透這位中年文人的虛實，但腰間配飾的鎮魂鈴卻因為中年文人的靠近而蠢蠢欲動。

　　“是人？是鬼？還是妖？”硯秋面色微沉，四周聚攏而來的群眾不下百人，氣息繁雜之下，她根本無法判斷對方身份。

　　“是元神。”

　　不知何時，周寂已經來到了兩人身邊，神色凝重的看向人群中央的文人。

　　“元神出竅，實質化神。”

　　似乎感覺到了周寂和硯秋的視線，文人捧起一只花燈沒有立即熄滅，而是突然轉身看向了周寂和硯秋所在的位置。

　　蠟燭透過淡綠色的紙張顯現出幽綠的光芒，伴隨著身后花燈盡滅的街道，像極了那天晚上看到的綠瞳。

　　“蛇妖！”周寂眼眸猛然一縮，緊接著天旋地轉，恍惚間三人已經轉到了街道的另一邊。

　　這里燈火盡滅，商販全無。

　　“硯秋，保護了了姑娘。”

　　周寂沒有想到蛇妖會主動出擊，更沒想到對方會如此詭異。

　　那天晚上在礦坑底下遇到巨蛇時，他就發現巨蛇眼中毫無靈智，如今看來，當時蛇妖已元神出竅不在坑底，所以巨蛇才能只靠肉身與本能襲擊兩人，看似與野獸無異。

　　......

　　“妖怪~！”“妖怪~~！！”

　　與此同時，凌虛子一把拍碎手中的花燈，嘴角咧至耳根，露出了半人半蛇的猙獰笑容。

　　只有最前面的兩排人完整的看到了這一幕，驚慌失措的高聲呼救，想要轉身逃跑時，卻被后面不知真相的人群又往前擠了幾步。

　　凌虛子舌尖探出，并沒有當街殺人，而是身影沖天而起，卷起一道厚厚的黑霧將所有人罩入其中。

　　“時逢中秋，佳人相伴，周公子倒是好興致啊。”

　　“在下凌虛子，在此恭候多時了。”

　　凌虛子自然不會傻到讓周寂自殺，周寂也肯定不會接受那樣的條件。

　　能做到為非親非故的人去死，那是圣人。

　　凌虛子不相信周寂是圣人，周寂自己也不相信。

　　江邊一簇巨浪掀起，黃濁的泥沙中，巨蛇豎瞳猛睜，猶如兩道綠色的光線自己照在張了了身上。

　　周寂這才明白蛇妖為什么會從對它最為有利的地脈出來，選在江畔集市對他們動手。

　　黑霧中籠罩的這幾百人，不僅是人質，更是血食補給。

　　瞥了眼在旁壓陣的巨蛇，又看了眼御風而立的凌虛子，周寂心里有了算計。

　　“硯秋，你隨了了身邊。”周寂拔劍而起，猶如一道驚鴻飛向半空中的凌虛子，“凌虛子就交給我了。”

　　經過這些天的修行感悟，再加上近距離觀察過的劍意刀意，周寂隱約觸摸到了劍道的門檻。

　　隨著他劍隨心動，一道鋒銳絕倫的氣息，無視空間阻隔，瞬時間出現在凌虛子身前。

　　這道氣息像是一個坐標，黑水劍身賦予的淡藍色劍氣以凌虛子為目標，迅速凝實，猶如一把通天巨劍，決然的往凌虛子胸前刺去。

　　元神不比肉身，即便凌虛子特意把元神與本體分割，將境界鞏固在了化神境中期，但相較于赤華銅精淬煉多年的本體，它的元神還是略顯羸弱，怎敢硬接這道絕然劍意。

　　妖風驟起，凌虛子看向近在咫尺的劍尖冷然一笑，身體猶如青煙飄散，若有若無的青煙流向巨蛇額間，撐起一團肉瘤，瞬時間僅有兩丈長的巨蛇身體迅速膨脹，不多幾息就已經漲至十丈，形若虬龍。

　　周寂一劍刺空，頓時變招為劈，伴隨著悠長決然的劍吟聲，那劍光也不斷擴大，數百米的劍芒鋪天蓋地，將蛇妖全身上下罩入其中。

　　這一刻劍光的燦然，無法形容，淡藍色的玉清真氣、耀金色的赤華銅精，依附在幽暗烏光的黑水劍身，猶如天河傾瀉，又似深夜霓虹，就像是快要漲滿的河堤，沒有那般滔天氣勢，可仍在滿溢的水面，更教人驚心動魄。

　　巨蛇額間的肉瘤化作凌虛子的模樣，面對即將決堤的劍意洪流，眼中雖有慎重，但也沒有什么惶恐。

　　練氣圓滿與化神境看似一線之隔，但這一線便是天塹，進則成道有望，不進則蹉跎一生。

　　只見凌虛子雙手一推，一團拳頭大小的赤華銅精融入身體，瞬時間整個人身金光奪目，更有一種比劍意更加鋒銳，比玉清真氣更加玄奧的力量轟然釋放。

　　周寂知道這種力量叫做‘法力。’

　　化神境與煉氣期的本質區別就是真氣與法力的區別。

　　法即天地之力，只需一絲法力，在質量上就抵過真氣百年苦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