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鐘樂帶著伊川青流從另一道小門出去,此時,太陽已升至中天,正是晌午,烈日炎炎曬得伊川青流傷口之處好不疼痛。兩人沿著山后的一條小路往右走,走了約一炷香的時間后,這面的山路已經(jīng)到了盡頭,再往前走兩步便到了山的另一面,又走了一會,便見山底下綠樹掩映,繁花似錦,邊鐘樂帶著他向下走去,穿梭在那花樹之間。
邊鐘樂指了指前方:“前面不遠處就是白刀門的后門。”
兩人又走了一會之后,已經(jīng)能隱約聽到打斗聲了,兩人都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到了后門之后,邊鐘樂小心地查看著門內動靜,又扔了一顆小石頭進去,里面毫無反應,才說道:“他們估計也已經(jīng)無暇顧及這里了。”說完,抬腳踢開了門,二人走了進去。
兩人穿過廚房,廚房早已沒了人影,兩人又穿過幾條走廊,耳邊的打斗聲愈發(fā)清晰,伊川青流順著那打斗聲匆匆奔去,看見了呆若木雞似的明氏止離。她正坐在一條廊檐上,雙手撐著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前方。順著她的方向看去,他又看見了與一手執(zhí)彎月狀白色短刀的人打在一起的朱心月和夕照,雙方正打得不分上下。
“他們就是你要找的人?”
邊鐘樂的詢問聲驚動了明氏止離,她猛地轉過頭來,見到伊川青流后,興奮地跳了起來,奔到他身邊,一把抱住了他,喜極而泣:“二哥,二哥!”
聽見明氏止離的呼喊聲,朱心月和夕照雙雙回頭,朱心月面露喜色,夕照卻打得越發(fā)起勁了。
“大哥呢?”明氏止離探頭看了眼,只看到邊鐘樂,卻沒看到蘇塵纖。
伊川青流很是難為情地推開明氏止離:“他沒事。”說著,拔出劍,準備前去幫忙。
“我先去別處看看。”不等伊川青流回話,邊鐘樂便往另一邊去了。
伊川青流加入朱心月和夕照后,明氏止離又坐在廊檐上看他們三人對戰(zhàn)那手執(zhí)彎月狀白色短刀的人。伊川青流加入之后,那人已完全不是他們三人對手,沒打一會他便趁機跑了。
“大哥呢?”夕照收起劍,他的額頭上被纏了一層厚厚的紗布。
“他在白月城城宮。”
夕照不解道:“他在那里干什么?你們怎么跑到那里去了?”
“等藥。”
夕照這才發(fā)現(xiàn)伊川青流身上到處都攙著染血的紗布,朱心月已先他一步問了:“你們發(fā)什么了什么事?”
“我們遇到了柳時年,怎么,他沒來找你們?”
夕照反問道:“柳時年是誰?”
“白刀門的少門主。”
“大哥二哥還是算幸運的了,碰到的是一個正常人,不像我們一樣掉進地獄里面,見到了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此生不想再見第二次的人間煉獄……”說著說,夕照忽然又停住了,因為除了他自己把自己的頭撞破了之外,他們三人好像并沒有受到什么迫害,因而又話語一轉,“我們掉進骷髏頭里面,聞盡尸臭味,又看見一個變態(tài)……對,我現(xiàn)在要去找那個變態(tài)算賬!”
夕照說的一番話,伊川青流并無法想象出他們到底遭遇了多么不幸的經(jīng)歷。
耳邊仍有綿綿不斷的打斗聲傳來,伊川青流道:“除了你們,還有別人闖入這里?”
朱心月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被我們救出的那個叫邊荀的老頭吧。”
“邊荀?”
“對,他被柳時辰關在山中的地牢里十余年,殺了無數(shù)的人……我們把他救了,之后他就一個人先跑了,我們出來不久就遇到了柳時日……”朱心月也發(fā)現(xiàn)自己同樣無法順暢地把他們經(jīng)歷的這一段故事說清楚,因為發(fā)生在明氏止離身上的事實在是太過詭異。
他們能不受半分罪便順利脫逃,全是她的功勞。她雖然被自己嚇暈了,卻也把柳時辰給嚇跑了,等她醒過來,發(fā)現(xiàn)自己毫發(fā)無傷時,便打開牢房,將朱夕二人從牢里救了出來,他們三人又打開那叫邊荀的老頭的房門,救了他,接著又把其他牢房里的人也給放出來了。
邊荀很快就自己一個人提著劍跑出去了,其余的人跟他們一起離開了那座地獄,闖入白刀門,見人便砍,將積蓄已久的怨恨悉數(shù)發(fā)泄了出來,白刀門一時大亂。
那邊荀直奔白刀門門主柳半天。他在牢里被關了十余年,卻長年累月都在用劍,劍技一直都在見長,至今日,已比十余年前功力又增了十分。十余年前,柳半天親自將他拿住,送入那地獄中,十余年后,柳半天再與他對陣,卻落了下風,身受重傷,其弟子才急急忙忙地將柳時年請回來救陣。
伊川青流大約知道他們掉進了地牢里,也知道了他們并沒有像自己一樣落入蛇窟之中。
他們說話間,明氏止離一直樂呵呵地盯著伊川青流看,看了半天才想起來不見蘇塵纖,因說道:“二哥,我們現(xiàn)在去找大哥吧。”
夕照卻道:“不行,我一定要宰了柳時辰那小子!”
朱心月道:“現(xiàn)在可不是報仇的時候,現(xiàn)在是我們離開白月城的最好時機,趁那老頭這會正拖住白刀門,我們得趕緊離開這里。”
這時,他們身后突然響起一個女子的聲音:“伊川公子,別忘了,是我救了你們兩個!”
伊川青流回頭看去,邊鐘樂正從另一道走廊里轉出來。
朱心月上下打量了一眼邊鐘樂,問伊川青流:“她是誰?”
“邊鐘樂。”伊川青流若有所思,又問邊鐘樂,“邊荀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父親!”邊鐘樂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眶不由得變紅了,“十余年前,我和父親來到這里,因父親是個劍客,白刀門門主柳半天便將父親抓了起來,關在那山中地獄里,這十余年來,我不知道他是死是活。直到剛才,我才明確地知道了他還活著,我的父親還活著!”她說著說著聲音開始變得沙啞、哽咽,最后眼淚竟止不住地嘩啦啦往下淌。
眾人一片沉默。
夕照拍胸脯道:“邊姑娘你放心,既然你救了我大哥和二哥,我們一定幫你報仇,況且,我還要找柳時辰那小子報仇呢!”
長鏡前突然間多了一個人,待顧里長華意識到時,那人已站在長鏡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長鏡中的朱心月。
顧里長華淡然道:“何必對一個不喜歡你的女人癡情于此呢。”
“好像丞相也有了喜歡的女人吧?”
顧里長華輕咳了一聲:“你腦袋沒有發(fā)燒吧?”
那人恣意地笑道:“那為何我都來了這么久了,丞相才發(fā)覺?以丞相的功力,別說我來了這么久了,就算我還在數(shù)里之外,丞相也是能感知到的。”
顧里長華臉色略顯難看:“這里沒你的事,快滾回你的西宮殿吧。”
“西宮殿最近也沒什么事,倒是朱紅門事端不斷,我怎么能袖手不管呢?”傾妃月湊近一步,“丞相對付誰都可以,但千萬不能對她下手,否則,我就砸了你的西宮殿!”
他的手指著長鏡里的朱心月。
“做人可不要太貪心,你既已有了本相的西宮殿,又何必覬覦一個朱紅門?”
“朱紅門現(xiàn)在于我,可有可無,不過,她是我必須要得到的女人。”
“你不是已經(jīng)得到她了?”
“那只是我用盡手段得到了她的人而已,她的心卻不在我這里,我要讓她的心也臣服于我!”傾妃月說著說著,竟有些氣憤了,“伊川青流那小子到底有什么好,兩個人就跟他們兩個家族一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況且他還是個有婦之夫,真不懂她到底為什么還要喜歡他!”
見淺紗夫人似在微微皺眉,傾妃月斜睨她一眼:“以淺紗夫人的眼力,不會不知道她其實是個女人吧?”言畢,嘴角又勾起一抹譏諷之色,“夜王宮的詛咒可不是嘴上功夫,朱紅門心愿了了,也得付出代價,只是這代價太得不償失,斷子絕孫與族滅并沒有什么區(qū)別,我只是不明白他們?yōu)槭裁匆鲞@樣一個兩敗俱傷的交易。”
原來,當年朱紅門向夜王宮請愿對樂幽族施咒時,朱紅門同時也被下了斷子絕孫的惡咒,以至于后來朱紅門門主朱云凌已找不到朱家男丁繼承門主之位,最后找到了東幽郡分家的幸存者朱心月,因朱心月自小便被當成男兒養(yǎng),是以朱云凌并不知道他其實不是男兒,而是個女兒身。
長鏡里已是白刀門的練武場,練武場中央有二人正打得不分上下。練武場很大,差不多占據(jù)了白刀門的半片江山,邊上遠遠地站了數(shù)十名身穿黑色衣服手執(zhí)白色長刀的白刀門弟子,他們一個個都緊張地注視著練武場中央,手中的長刀呈備戰(zhàn)狀態(tài),隨時調整與他們二人之間的距離,以免受傷。
“他就是我爹!”邊鐘樂遠遠地指著那個披散著長發(fā)的執(zhí)劍者,他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爛不堪,沾滿鮮血,雖蓬頭垢面,眼神卻依然犀利有神。也不知他已交戰(zhàn)多久,和多少人交過戰(zhàn),氣息中已有明顯的疲憊與不支感,但手上的招式仍然固若金湯,令對方無法輕易破敵。
伊川青流一眼便瞥見了與之交手的人,碧色的劍氣在烈日中顯得更加氣勢輝煌,他的眼睛隨著這道碧色的劍氣而變得灼熱起來。
他們距離二人數(shù)十丈,但二人的劍氣已逼得他們不能再靠近,邊鐘樂看起來很焦急,希望他們能立即上前助陣邊荀,但朱心月拒絕了她:“現(xiàn)在他們正打得不分你我,我們不能貿然加入,這樣只會擾亂你爹,而且……”
夕照有些氣餒地呼了口氣,朱心月沒說完的話,他早已了然,練武場上的二人都是劍中高手,劍法遠在他們所有人之上,他們就算想幫忙,恐怕也只有白白送死的份。
這時,夕照突然問道:“那個拿著碧劍的人是誰?”
伊川青流道:“柳時年。”
夕照驚訝地望著伊川青流:“柳時年不是白刀門的少門主嗎,為什么他用的是劍,而不是刀?”
“也許相對于刀,他更喜歡用劍。”
況且,那還是一把絕世名劍。
“把他們幾個,給我圍起來!”
忽一聲震天動地的大吼,十余名刀士突然從背后跳出,將他們圍在一個小圓圈里,五人迅速呈彼此背對著背的姿勢抽出武器。
一個五十出頭、留著大胡子、眼睛瞪得圓圓、手執(zhí)白色圓月彎刀、渾身散著一股威嚴的男人赫然出現(xiàn)在伊川青流的面前,他旁邊還站著一人,就是方才與他們三人對戰(zhàn)時敗退而逃的人。
那五十出頭的是白刀門門主柳半天,站在他身邊的則是他的第三個兒子柳時日。
“爹!您快看!”柳時日突然指著練武場的中央高聲驚叫了起來。
柳半天的眼神隨即從伊川青流的身上挪開,看向練武場中央,他圓睜的眼睛頓時又睜大了幾分,瞳孔里冒出了幾絲血絲,突然,他捂著胸口猛地吐出一口血。伊川青流注意到他的右手手腕處開始滲出一絲絲的血跡,手中的彎刀也沒有不如之前呢沉穩(wěn)了,他應該在不久前受過重傷,而現(xiàn)在,受到了某種強烈的刺激,讓他的傷口再次爆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