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鏡外,淺紗夫人閉著眼搖搖頭,似嘆了口氣:“想不到祖祖輩輩都仇視劍客的白刀門,少門主竟然是個用劍的絕世高手,白刀門就算不遇到他們,也難逃覆滅的魔咒。”
顧里長華卻道:“倒是苦了這位少門主,生來便注定了一輩子要用刀,奈何卻對劍情有獨鐘。”
長鏡里,柳時年被數名弟子叫住后,不知他們對他說了些什么,柳時年轉身反向離去,只讓那幾名弟子去追趕蘇伊二人。
蘇塵纖腹部被刺穿,受傷甚為嚴重,他一面逃一面捂著腹部,鮮血順著他走過的路形成一條長蛇狀。伊川青流身上傷口眾多,但都不及蘇塵纖嚴重,因此,他走在蘇塵纖后面,抵擋追趕而來的白刀門弟子。
兩人翻過一條柵欄進入山的另一面后,追趕他們的白刀門弟子突然停了下來,不再追趕他們。
聽得他們說道:“那邊是城主的管轄地,我們不宜越界,諒他們去了那邊也難逃一死!”
原來白月城與白刀門雖都是柳家掌管,但當初建城立派之時,柳家大兒子掌白刀門,二兒子掌白月城,雖是一家人,卻各自為界。白月城城主在地位上高于白刀門,但軍武實力卻遠遠比不過白刀門。
伊川青流看了眼停在他們身后數丈的白刀門弟子,又看了看山的那一面,山腳下赫然現出一座富麗堂皇的城堡,山間有一條羊腸小道,想必從這小道過去便能抵達山下的城堡。蘇塵纖失血過多,急需醫藥止血,他已然臉色慘白,毫無血色,身體也變得十分虛弱,走路越發艱難。
“到那里去。”蘇塵纖指了指山下的城堡。
“你可還撐得住?”伊川青流盯著他手捂著的腹部,他的手已完全被血染紅。
蘇塵纖艱難地擠出一絲笑意:“放心,死不了。”
伊川青流突然走到他前面,一把將他背起。
蘇塵纖感到腹部一陣鉆心的疼,他推了推伊川青流,道:“我還能走!”
伊川青流依舊快速朝山下奔去,走了一會,才道:“若按你的速度走下去,還沒到山下你就會失血過多而死。”
蘇塵纖苦笑一聲:“你這么不停地晃,到了山下我也離死差不多了。”
“總比死了強。”
“也不知道他們幾個是死是活,”蘇塵纖輕嘆一口氣,又道,“伊川,你說我們會不會死在這里?”
“不會。”
“你倒是樂觀。”
到山腳下之后,伊川青流把蘇塵纖放了下來,城堡中看起來十分安靜,在山腰上時伊川青流便沒看見城堡中有人走動的跡象。小道的盡頭連著一扇小門,從小門便可進入城堡,伊川青流輕輕推了推那扇小門,門竟然沒鎖,他推開小門一角,探頭查看門內的動靜,門內是一方小院,院內并無一人防守。
伊川青流心中甚為疑惑,蘇塵纖背靠著墻坐著,看見伊川青流臉上神情后,已隱約猜到門內情形:“這里應該就是白月城城宮,平常情況下,這扇門內必然會有人把手,今日沒人把手,說明有詐。”
伊川青流微垂眼眸瞅了眼他腹部的傷口:“若有人從這里出來,你可有勝算?”
蘇塵纖點頭道:“必須得有勝算。”
“那好,我先進去探個究竟……”伊川青流似還想再說什么,但終究沒有說出來,推開門走了進去,又將門輕輕掩起。他穿過小院,進入另一個更寬敞的院子,仍然一個人也無,便越發覺得蹊蹺,但仍然寸步不停地往前走。
穿過數個庭院之后,他終于看見了一個丫鬟裝扮的女子,那女子手中端了一盤水果,正沿著走廊朝他走來,看見他之后,她放慢腳步,臉上并無懼色,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看,走了兩步之后,她停了下來,問:“你是什么人?”
長鏡外,顧里長華的臉色突然大變,但淺紗夫人閉著眼,并看不到他臉上突然的變化。
伊川青流快速走到她面前,抬劍對著她的咽喉,低聲道:“不要叫喚,帶我去找你們的藥房!”
那女子仍是面無懼色地盯著他,點頭道:“好。”
才走沒兩步,他們身后突然傳來一個女子的尖叫聲:“賊!有賊!”
伊川青流迅速轉身,將那尖叫的女子打暈在地。
丫鬟裝扮的女子看了地上暈過去的女子一眼,臉上毫無波瀾,道:“跟我來吧。”
不多時,女子帶著他到了藥房,一路上偶遇幾個下人,也都被伊川青流打暈了。到了藥房后,女子問他要什么藥,伊川青流道:“止血。”女子便抓了幾樣藥,伊川青流用懷疑的眼光看著她,女子因說道:“你放心,我對醫藥還是有些研究的,我也不會害你們,只會幫你們。”
伊川青流問道:“為什么?”
女子一面整理著藥,一面似漫不經心地說道:“因為我和你們一樣。”
伊川青流沒再多問,女子又說道:“這幾樣是外敷的草藥,你先拿去用吧,這幾樣內服藥,我先去廚房熬了,一會你把他帶到廚房里來吧。”
“廚房在哪?”
“跟我來吧。”
伊川青流跟著她到了廚房,原來廚房離蘇塵纖的位置并不遠,他便先謝過那女子,離開了廚房,返回蘇塵纖的地方。蘇塵纖看了看他拿過來的幾樣草藥,又聞了聞,道:“至少不會是毒藥。”
伊川青流把草藥嚼爛,幫他涂在傷口上,草藥藥效奇好,傷口處的血不再往外流了。
兩人進了廚房,那女子正在看著藥罐子,見他們進來后,說道:“讓他躺著不要動,這樣傷口才會好得快些。”說完,攤開一張不知從哪弄來的草席,鋪在廚房外的小院里,讓蘇塵纖躺在上面,又對伊川青流說道,“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躺下吧。”說完,用草藥幫伊川青流細細地擦拭著傷口,又用紗布幫他包扎好傷口,但伊川青流并沒有依著她的話躺下,而是坐在地上。
“你們都餓了吧,吃點東西吧。”那女子又從廚房里端出飯菜,蘇塵纖才感覺到肚子早就餓得扁扁的了。
蘇塵纖一面吃飯,一面仔細打量著她,見她生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身影綽約,雖是丫鬟裝扮,卻是天生麗質,十足的美人一個。頭腦聰慧,行動迅捷,言語之間不卑不亢,看著如何都不像是個丫鬟。
“你怎么知道我們有兩個人?”
面對蘇塵纖的疑問,那女子頭也不抬:“他看起來怎么不都像是個需要喝藥的人。”
蘇塵纖哈哈一笑:“的確是。”又問,“你知道我們是誰?”
女子遲疑了一會,道:“我雖然不知道你們是誰,不過……我知道你們是我這條線上的人。”
“什么意思?”
“以后你們自然就知道了——若你們能活著離開這里的話。”
“這么說,你也想離開這里?”蘇塵纖自然不太懂她的意思,但又隱約好像感覺到了什么。
女子不答,眼睛只盯著藥爐子里的藥。
蘇塵纖便不再追問下去,轉而問她叫什么名字。
“邊鐘樂。”
蘇塵纖也自報了姓名:“在下蘇塵纖,這位是我的同門伊川青流。”
邊鐘樂點點頭,對伊川青流說道:“你剛才打暈的那個女子是我的主子,也就是白月城城主的千金。”
伊川青流仿若未聞,卻問她藥什么時候能好。邊鐘樂盯了他好一會,才說道:“還得半個時辰。”
伊川青流又問:“為什么白月城里這么安靜?”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肯定跟你們是脫不了干系的。”
蘇塵纖細細分析道:“白月城和白刀門各自為界,按說白刀門那邊發生了事情的話,白月城也不會去干預。昨日我們被白月城少城主追趕至山林之中,分成兩撥落入陷阱之中,我們兩個落入蛇窟,可算是吃盡了苦頭,一大早又遇到柳時年這個強勁的對手,不過,柳時年忽然半途而返,莫非是白刀門出了什么事?”
邊鐘樂似無意說道:“聽說白刀門那邊已經亂套了。”
蘇伊二人對視一眼,蘇塵纖嘴角彎起一個不小的弧度,懸著的心終是放下了:“看來他們幾個應該是脫險了,說不定此刻正在大鬧白刀門。”但隨即想起柳時年的突然離去,頓覺不妙,下意識便騰地一下坐了起來,脫口而出:“不好!”
他們四人之間的實力,四人彼此之間都心知肚明,他們二人尚且被柳時年打了個要死不活,若是讓朱心月和夕照與柳時年應戰,結局比他們還要慘烈許多。
蘇塵纖這么一激動,腹部又滲出來不少血,邊鐘樂不悅道:“給我好好躺著,別浪費了我的草藥!”
伊川青流已經起身,提著劍準備走了:“白刀門怎么走?”
邊鐘樂不可思議地望著他:“你要一個人去白刀門?”
“回答我的問題!”
邊鐘樂猶疑片刻,道:“好,那我帶你去吧。不過,這位蘇公子,還請你在這等著,再等一炷香的時間,這藥便熬好了,你把它喝了,對你傷口的愈合會有很大幫助的。”
蘇塵纖搖頭道:“我和你們一起去。”
伊川青流一道冷光瞥了過來:“你想讓我再背著你過去?”
蘇塵纖欲言又止,最后擺了擺手,道:“你們先走吧,我一會喝完了藥再來找你們。”
這時,邊鐘樂從身上掏出一張紙,遞給蘇塵纖:“這是整個白月城的地圖。”
蘇塵纖拿過圖紙一看,喜道:“多謝!”
蘇塵纖粗看了眼地圖,迅速找到白刀門的位置,發現白刀門與白月城城宮都是依山而建,且分別建在一座山的兩側,也就是說,他們剛剛走過的那座山的另一面便是白刀門了,而他們走過的蛇窟便是那座山的腹心。蘇塵纖便尋思著他們三人是不是也掉進蛇窟了,但倘若他們也掉進蛇窟,他是無路如何也不相信他們三人能像他們二人一樣順利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