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找到他們的王，我要你讓那個王親眼看見泛華都基改人的優越。不用我說，見面時你自然會發現高下立判，我根本不擔心審判日當天尊士們會看不出來。但是，我要你以一種體面的方式擊敗他們的文明，讓他們知難而退，讓他們放棄。事成之后，你將會直接升任至我這個層級，中間所有的等級全都一一越過。”

　　往下的時間里，胖尤利停止了自顧自的陳述，轉而專心地品味起了那杯茶。兩三分鐘時間內，兩個人什么都沒說。胖尤利顯然在給成易考慮的機會，或是在等待他提問亦未可知。

　　“敲碎他們的盒子？九只？”

　　胖尤利點頭。

　　“恕我直言，但這聽起來很荒唐……我是說，激怒他們怎么辦？”

　　胖尤利默默地盯著成易，沒有回答他的話。看起來也似乎不想回答。

　　“非得那么干？”

　　“必須那么干。”

　　成易將雙手撐在膝蓋上，沉思良久。

　　“如果我不答應呢？”

　　胖尤利轉動那一對死魚般的眼睛，瞅了他一眼，然后回過頭來繼續喝茶。

　　“你終將會答應的，你自己清楚得很。”

　　說罷，胖尤利放下茶杯，抬手憑空丟出一個藍色的虛擬球。虛擬球在半空轉動著，上面密密麻麻地全是代碼和幾何圖形。

　　“盡可使用我的碼球，收錄進你的叮叮，泛華都之內你將暢通無阻，任何人不得拒絕你的要求。”

　　虛擬碼球很快被吸進成易的叮叮里。胖尤利朝成易擺了擺手，站起來轉身，就此打算掛斷通話。

　　“且慢，”成易站起身來喊住胖尤利，“你不是原生人嗎？為何要將原生人逼上絕路？不能就此友好地相處下去么？”

　　胖尤利背對著成易，扭頭用余光掃了一眼他。

　　“混賬，我所關心的是泛華都文明，不是什么基改人或原生人。”

　　話音一落，全息投影倏地消失殆盡。

　　成易用紙巾擦去桌臺上的水滴，然后開始喝第二杯加冰的朗姆。收進胖尤利的碼球之后，叮叮一直在計算個不停，耳邊不斷閃著“嗶嗶”的確認聲。倘若成易使用的是基因植入式叮叮，也許還能把計算過程看個一清二楚。或許胖尤利根本沒想到成易使用的是老式的叮叮，否則他一定會當場指出來。

　　“井元先生來電，要求投影。”叮叮突然響了起來。

　　成易點頭同意，井元出現在了投顯區，他一如既往地穿著一本正經的白襯衫和西服正裝，也許正在埋頭大干工作，領帶被抽了去，臉上帶著少許的疲倦。

　　“主任好，”成易站起身來鞠躬，“很抱歉，沒想到您會造訪，因為在酒店里，眼下穿得相當隨意……”

　　“假期里何必講究這些，”井元擺擺手，指了指成易身邊的桌臺。“那是什么？酒？”

　　“誠然，Captain Morgan，加上冰塊，口味爽利，主任要是親身在此就好了。”

　　“聽起來不賴，”井元說，“面對面喝酒這種事情，在等待成易君抵達十層級來交接的時候，固然是有，但眼下尤利先生的委托才是最重要的事體。”

　　“呣，他已經和我用全息投影通了話。”

　　井元從桌面上的抽匣里拾出一包煙，彈出一根點上。

　　“動作縱然是快。”

　　“是主任向他推薦我的？”

　　“談不上，閣部下達文件，要求上報合適的優秀人選，我便填了你的名字，萬沒想到此事是尤利先生親自操刀的。”

　　成易提起瓶子看了看里面酒水線的高度，往玻璃杯里又斟了少許，而后淺淺地抿著喝。

　　“他要我去自在島咧，”成易以較為舒適的姿勢坐在躺椅上，“去自在島上尋找什么原生人的王，以及某種宗教式信仰圣物的九個盒子，還給了我他的碼球。”

　　“他給你了？碼球？”

　　“給了。”

　　“你答應了？”

　　“倒說不上答應不答應的，之于他的委托，我可沒半點興趣。”

　　“為何？”

　　“那要求根本沒什么道理嘛，既無禮，又可笑，”成易說，“要我當著那個王的面，敲碎他們的圣物……倘使我真那么干了，恐怕也沒什么好下場吧。”

　　井元“唔”了一聲，沉吟半晌。

　　“據我所知，尤利先生不是那種憑著心血來潮就隨便做決定的人，”井元說，“他倘若準確無誤地告知你要做什么事情，想必就已經在各個方面考慮周全，斷然不會隨便兒戲。”

　　“何意？”

　　“我想，也許就算你堂而皇之地當著他們的面，敲碎了他們的圣物，也不會被怪罪……我不知道具體的情形，但尤利先生那樣的表態，固然是這樣的情形。”

　　成易哭笑不得。

　　井元接著問：“是否允諾過你什么？諸如事成之后的報酬什么的？”

　　“那方面倒是說過，如果順利回來，就會直接升至他那個層級，所有中間的升級盡可統統略去。”

　　井元瞪大了眼睛看成易，仿佛像親眼看到什么人中了超級大獎一般。

　　“喔，喔……他那么答應你來著？”

　　“誠然。”

　　井元狠狠抽了一口手里的煙，瞇起眼睛，將煙蒂掐死在桌子上的煙灰缸里。

　　“成易君，讓我來和你解釋一下：第一，尤利先生將他的碼球大大方方地交給了你，那意味著他對接下來委托你所做的事情早已深思熟慮，同時也意味著你獲得了泛華都境內最大限度的權力和保護，甚至放眼自在島，僅憑那顆尤利先生的碼球，你也絕不會受到安全方面的困擾；第二，他所答應你升級的事情，恐怕是整個泛華都所有人連做夢都不敢想象的——你要知道，迄今為止，我身邊還沒有人能說得上來他到底身居何層，有人說他和尊士同級，有人說他的地位甚至高過尊士，承擔著泛華都得以運行的職責，掌握著泛華都至高無上的權力……”

　　成易滿臉茫然，對井元的話似懂非懂。

　　井元見狀，用手指了指天空。

　　“……簡單來說，如果泛華都上頭有上帝的話，那么尤利先生便是直接對上帝負責的人；如果這里沒有上帝，那么他便是上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