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的外殿,香爐中冒著一縷青煙,屋內擺設精致富貴,無一不顯現高貴舒適。
床榻邊,衛璟垂眸盯著手中的一塊玉佩,眼底罕見露出青影。
床上,衛太妃的發髻已經散開,褪去一絲冷然,多了點柔弱。
她緩緩睜開眼睛,目光先是迷茫,后才看清是她熟悉的臥室。
衛璟聽到她的動靜,輕輕道:“母妃,可要喝水?”
衛太妃看向他,這個讓她驕傲的兒子,素來倔強的她眼圈一紅,眼淚落下。
“你不是要送我進宮么,接我回來做什么。”
衛璟嘴角輕抿:“母妃,是我錯了。”
衛太妃把臉轉過去,心中更是委屈,這個清風朗月的兒子,何時道過謙,如今卻縷縷為了別的女人破了例。
“你沒錯,錯的是我,我不該為了讓你身后有岳家支持而操心,不該為了讓你不被魅惑操心!”
衛璟握著手中的玉佩,緩緩道:“我已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還要岳家支持作甚?”
“你。”
衛太妃一愣,“你真的對那個位置沒有想法?”
“國公府算什么東西?我若要岳家支持,王謝兩家不是更好?再說……“衛璟嘴角露出似嘲似諷的笑:”那個位置,不是母妃讓出去的么?”
轟!
如天打雷鳴炸在衛太妃的腦海里,她的臉蒼白如雪,嘴唇輕抖,牙齒不自覺的打顫。
“阿,阿璟,你在說什么,母妃,母妃怎么聽不懂?”
衛璟見她眼神閃躲,心中燉疼,“母妃,您可還記得這個玉佩?”
衛太妃目光看向那枚玉佩,陡然一睜:“阿鈺的。”
這是他們姐弟二人剛出世,先皇賞賜的,她自然認得。
衛璟啞著嗓子:“母妃,很多事情我不說,不代表我不知道!”
衛太妃眼中露出恐懼,衛璟站了起來。
“您好好休養,再過幾日我大婚,到時候,會帶著阿禾來給您請安,其他的事,您就不要過問了。”
待得衛璟退出去,良久,衛太妃蜷縮在錦被中,淚水漣漣。
庭院外
一抹纖細的身影站在那里,身上披著白色狐貍毛披風,映襯著小臉更加精致,桃花眼中帶著點點擔憂。
“阿璟。”
為了不刺激衛太妃,謝青禾一直等候在外面,衛璟心中一暖,快步上前執起她的手,冷如冰。
替她把披風的兜帽戴好。
“走吧。”
他溫熱的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相攜回了正院。
“太妃娘娘可有大礙?”
謝青禾接過衛璟遞過來的茶,緩緩問道。
衛璟眼神一暗:“無妨。”
謝青禾抬頭,臉上帶著愧疚,欲言又止。
衛璟握住她的手:“跟你無關。”
語氣中含著深沉的疲倦,他垂眸:“她一直如此,總以為所有人都該讓著她、供著她、哄著她,按照她的意愿,想怎么樣就怎么樣。”
“當年外祖母過世后,外祖父心疼年幼的女兒并未再娶,可是衛階之名何其盛,想嫁給他的多如過江之卿。最終,還是由皇祖父親自賜婚迎娶如今的外祖母。外祖母真心愛慕外祖父,對母妃千嬌百寵視如己出,就連自己生的兒子都要靠后。”
“阿舅比母妃小了六歲,可是處處都要忍讓,好在阿舅生性豁達,一家人倒也和樂融融。一切止于一次意外,母妃被當時的福王也就是我父皇看中,強行帶入府中,外祖父雖有盛名,可又如何和皇權對抗,終于郁郁寡歡而死。”
“而母妃被帶入王府,出了不自由之外,并未受到苛待,反而錦衣玉食被供著,父皇真心愛慕于她,只是方法錯了。”
“母妃怨天尤人,恨父皇不顧她的意愿強取豪奪,恨外祖父不盡心營救,恨外祖母搶了她的父親占了她母親的位置,恨阿舅奪了本該是她的寵愛。可是,卻不知道,所有人都讓著她,寵著她,就連阿姐……”
衛璟喉嚨中一啞:“就連阿姐,當初若不是為了她的安危,也不會被逼到那個份上,而她,卻在最后漠不關心,甚至聯合先皇強迫阿姐下嫁南蠻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一個做娘親的,如何做出這種事情!”他的眼圈都紅了。
謝青禾反握住他的手,十指交叉,輕聲安撫:“都過去了,阿璟,都過去了。”
衛璟閉上眼睛,良久才睜開,長長的睫毛如蝴蝶翅膀煽動,帶起朦朧濕意。
“阿姐疼我愛我,我是她一手帶大的,聽聞她的消息,我恨,恨不得殺了所有人!”
到最后,他是殺了所有人,可是對于這個生了他的女子,他還要供著她,養著她。不過,也僅此而已,從那以后,他與衛太妃之間,也就如此了。
“你還有我。”
謝青禾側過身,環住他的腰,衛璟抱著她,如同抱著全世界。
是了,自己如今有心愛的人,將來,他們會有最親的血脈,他們一家人會相親相愛一輩子。
“嬌嬌。”
他低嚀。
“嗯。”
“真希望明日就大婚。”
“……”
大軍回城的那一日,皇帝率領百官出城迎了三里,從此以后,南蠻再也不是一個獨立的國家,而是他們東晉的一個郡城,司馬明如何不開心,這些可都是要寫入史冊的,作為皇帝,誰不想開疆擴土?
征南大將軍謝石,端坐在駿馬之上,一身戎裝在身,歲月的沉淀讓他更加雍容。到的司馬明三十米處,他抬手示意大軍停下,他翻身下馬,單膝跪下。
“參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跟著他一起跪下的,是黑壓壓的將士,就連司馬明身后的百官也跪了下來。
司馬明還帶著稚氣的臉上,散發著耀眼的光芒,“好,好,謝愛卿一路辛苦,宮中已經設下酒席,犒賞三軍將士!”
“謝陛下!”
金碧輝煌,大氣磅礴的清正殿內,百官端坐在酒席上,身邊伴著的均是自家小輩兒女,觥籌交錯。
謝青禾端坐在衛璟身邊,她的對面坐著的就是謝安。謝安臉上還有大病初愈的蒼白,不過比起他們離開的時候,已經好了太多。
謝安端起酒,站了起來,對著衛璟和謝青禾道:“臣,今日以茶代酒,敬王爺王妃一杯,以謝救命之恩。”
衛璟和謝青禾站了起來,端起酒杯。
“大將軍不必客氣。”
待得他們飲下酒,司馬明,一臉向往道:“大將軍,朕也看了你的奏折,說是我皇嬸出手救了您,當時的情況肯定很是精彩,無奈朕不能親往,真是人生憾事!”
謝安拱手行禮:“陛下乃是我東晉的支柱,自然要萬般保重才是。”
謝青禾垂眸,那樣的生死煉獄之境,卻被皇上說成兒戲一般。十人征戰五人能回就已經是不錯了,在他口中居然是精彩游戲么?也是,此次征討滇南南蠻,用時不過月余,在皇上看了,怕是打仗容易得很。
“皇嬸巾幗不讓須眉,此次立了大功。”他低吟:“按理說封侯拜相也不在話下,可是,本朝并未有女子入朝為官,這可如何是好?”
他的話一出,大殿內瞬間沉寂下來,見過謝青禾身手的將士,紛紛露出凝重。剛剛他們就已經得到各自的封賞,而攝政王和王妃是早就回來的,他們以為皇上已經封賞過了,誰知道卻是沒有封賞。
司馬明見此,臉色一變,有點諾諾:“朕……”他目光看向下面的丞相,忙道:“丞相,您說說看,這如何賞賜。”
燈光下,他的額頭都冒了冷汗出來。
王丞相站了起來,拱手道:“皇上,冊封有功之人,向來是禮部的事情。”
而禮部尚書顫巍巍站立起來,他的臉已經紅撲撲:“臣,臣……”
話還沒有說完,人就倒了下去,居然打起來呼嚕。
“……”
這兩個老狐貍!司馬明心中暗恨。
謝青禾對于封賞一事倒是可有可無,衛璟一直端坐在案桌邊,寬大的衣袖下,握著她的手。
他垂著眼不說話,而跟隨他的人也按兵不動。
謝珣看了謝青禾一眼,站了出來。
“皇上,雖然我朝未有女子為官的先例,可是古來卻有,當年花木蘭代父從軍,歸來之后,被封為安樂侯官拜三品中尉將軍。臣以為,如今天下女郎們酷愛戎裝的也不少,陛下乃是明君,自然知道女子不比男兒差,臣以為王妃當賞,而且還要重賞,這樣才不會寒了將士的心,也為天下有志女子做表率。”
“臣附議!”
謝珣的話剛剛落下,謝瓚就站了起來,如玉的臉因為不茍言笑,看起來有點刻板。
“臣附議!”
一時間,這次的征南軍將領全都出來,就算是意見有所不同,可也在同伴的威懾目光下站了起來。
“皇上,小女也附議!”
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眾人看去,原來是衛采桑,不知什么什么溜到了殿外,她只露了個頭出來,見眾人看她,干脆從門邊走出來。走至大殿中間,對著司馬明恭敬行禮,禮儀一點不差。
“小女衛采桑,拜見皇上。”
司馬明看著眼前純真的衛采桑,眼中有片刻失神,“起來吧。”
“謝皇上。”
衛采桑站了起來,微微轉頭,對著謝青禾吐了吐舌頭,很是調皮。
謝青禾頭皮有點疼,這姑娘一早上就鬧著進宮,結果進來了就不見人影,好在她身邊跟著柳哺,他們也就放心了。
司馬明看著衛采桑:“你剛剛說,你也同意要封女子為官?”
衛采桑點頭,如小雞稻米:“是啊,是啊,當官為何要限制男女,若是有機會,我也想上沙場,金戈鐵馬把敵人啥的片甲不留,看他們還欺不欺負我東晉百姓!”
“采桑!”
謝青禾輕喚一聲,衛采桑連忙住了嘴,對著皇上行禮后,退到她身邊。謝青禾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頭,“調皮。”
“阿嫂。”
衛采桑搖著她的手臂,看向衛璟,討好:“兄長,我沒有說錯吧?”
衛璟瞟了她一眼,“很好。”
很好,這兩個字雖然輕,可是卻砸在很多人心上,特別是司馬明,試探衛璟的動作再也做不下去。
“皇嬸勞苦功高,如此,就封皇嬸……”
他擰眉苦想,很是糾結該怎么封,大了不好,小了不好。
“封二品護國將軍,賞銀兩千兩,擁親衛隊五百人。”
他還沒有想出來,衛璟抬頭,對著司馬明道。
司馬明心中一震,其他的倒好好說,親衛隊五百人?!要知道,王侯之家,親衛隊也不過是兩百人!
衛璟站了起來,拱手:“再過幾日臣就要大婚,作為親王王妃的親衛隊就是兩百人,護國將軍又是兩百人,另外一百人乃是我作為丈夫送給王妃的禮物,從我的親衛隊中扣除。”
“……”
所有人都震驚了,這是把謝青禾當成心尖尖上的人來護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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