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死亡病人的善后談判,結束了醫院相關部門的各種質詢,被肖雅戲稱為“老頑童”的王興國主任心情輕松起來,一早蹬著自行車,吹著口哨,像往常一樣提前一刻鐘到達了辦公室。
八點鐘的例行早會準時開始,王興國主任先請護士長劉紅霞傳達昨天的中層干部會議精神。
護士長劉紅霞掏出筆記本,清亮而悅耳的聲音響了起來:“昨天會議主要是對前不久,我科病人張金成因感冒就診,在我科輸液期間突發休克,搶救無效死亡一事進行總結。會上醫院對我科人員的出色表現給予了肯定,但也強調了對藥物不良反應要高度重視,要求大家進一步強化學習藥物不良反應的救治規范,不斷提高不良反應的救治水平;會上表揚了藥劑科和分管王院長在藥品采購供應商遴選和溝通方面,工作出色,為醫院爭取了最大利益,要求把不良反應發生數和發生率列為今后供應商遴選的重要指標。……”
護士長話音剛落,一片掌聲響起。
“不過,我在這里要提醒大家,我們門急診病人多,病種雜,危急重癥多,我們一定要沉著冷靜,忙而不亂;醫生開處方,不僅要牢記適應癥,同樣要牢記不良反應、禁忌癥和配伍禁忌;護士掛水,一定要注意有速度要求的藥品,一定要按要求執行。”王興國主任語重心長地說完后,結束了早會。
他把護士長劉紅霞叫到一邊說:“我想啊,護士長,這個不良反應的事,我們還是要做點工作,就這樣老生常談解決不了問題啊。”
“那,主任,有什么想法呢?”劉紅霞問道。
“我想呢,那么多藥物,那么多不良反應,要醫生全都記住,不太現實,而記不住又會出問題。我想我們可以花點時間,把所有藥品的不良反應歸納起來,編成一個癥候群,也就是說把不良反應當成一個病癥,然后列出臨床表現、治療方案和護理措施。對于醫生來說,讓他們記住一個病癥,很容易,而讓他們記住那些分散的、零碎的不良反應,他們就會覺得頭大。”王興國征詢地說道。
“好啊,太好了。王大主任,真不愧是王才神。說吧,要我做什么,盡管吩咐。”劉紅霞高興得直跺腳。
“我剛剛才有了這個想法,還得醞釀醞釀,護理這塊你先考慮考慮。”
“行,你隨時召喚。”
王興國回到辦公室,立即叫來了肖雅。把他的想法一說,肖雅馬上皺起眉頭。
“咋了,你覺得不妥?”
“主任,這個工作量可大了去了。所有藥品,有國內的,有國外的,有西藥,有中藥,光搜集整理資料就得海量時間啊。你該不是想把我捆上你的戰艦當炮灰吧。”肖雅盯著王興國,撲閃著眼睛。
“說什么呢,為了人類的健康事業當炮灰也是光榮的啊,是烈士啊。”
“我這么年輕就當烈士啊,你有這么狠心嗎。”
“有那么嚴重嗎,還烈士呢,不就少談點戀愛,多花點時間嘛。你自己不也進步嘛。”
“可是,我不想進步啊,這不良反應我就想把它滅了,還進步呢。”
“你說什么,滅了,你能把不良反應滅了,那等于把所有藥品全滅了。瘋話。這事你必須得干,你們網上已經有好多資料了,挺好的呀。你再補充補充就行了。”
“你這說說當然容易了,可……”肖雅撅起嘴嘟囔道。
“哎,又不會讓你白干,我保證,一定會給你回報的。怎么樣?”王興國滿臉堆笑,望著肖雅說道。
“什么回報啊?”
“你這不還有份彩頁嘛,我答應了,幫你搞定。”
“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成交。”肖雅手一伸,對著王興國一擊掌。
“可是,還是不行。劃不來。費太多時間了。”肖雅最最計較的就是時間了,她的時間每一分鐘都要估算價值,要么現實價值,要么潛在價值,也就是未來價值。
“那你說,你還有什么要求。我能辦到的,一定幫你辦。但這事你一定得干。”王興國顯然有點著急了。
“你說的,先欠著,以后有事,你記得啊。要我說呢,費這么大勁,干脆寫本書吧。”肖雅說著,頭一昂,定定地看著王興國。
“出書,行嗎?”王興國瞪大了眼睛。
“行啊,我先幫你弄個簡介,再弄個大綱,然后找個編輯幫忙看看。你找兩個大佬做主編、副主編,再找幫死黨拼個編委會。成了。”肖雅一口氣連聲說著,儼然一個碼字大佬。
肖雅的姨父在她的母校南京中醫藥大學做雜志主編,對寫書、出書的流程,她早就了如指掌。她剛聽完王興國的想法,就敏感地意識到,這是一個不錯的創意。只是,她確實在惦記著上次遞給王興國的那份資料,現在莪術油事件平息了,該得張羅這件事了。所以,故意將他一軍,逼他主動開口。
“好啊,那說干就干,雷厲風行。”王興國高興得兩手直拍桌子。
“雷厲風行,我現在就回去,干。”
肖雅是安徽阜陽人,祖上五代都做藥材生意。到了爺爺肖金光這里覺得只是做個商人不過癮,既然懂得那么多藥材知識,何不再進一步,學學看病,做個醫生,那就不光有錢,更添了幾分體面。于是,尋個老先生,投在門下,整整苦熬了八年,練成個坐堂郎中。
父親肖傳理自然是繼承了衣缽,不同的是藥材生意逐漸減縮,看病的興致日益高漲。尤其是婦科,他竟成了一方名醫,名動方圓百里。
父親最拿手的是自制各種膏方、藥丸、藥飲、方便貼、膏藥,使用方便又免去湯藥苦口之難。深受歡迎,廣為愛戴。
肖雅五歲起就屁顛屁顛跟著父親洗藥、曬藥、搗藥、切藥、熬藥,總之是耳濡目染,到八歲上小學時,儼然一個小藥工了。
遺憾的是一入學堂,父親便不許她再入他的診所,要她一心專注學習,考個醫藥院校。
肖雅果然爭氣,不負厚望,18歲那年高分考進了南京中醫藥大學。她雖然學的是中醫學專業,但總也放不下小時候跟著父親鼓搗中藥的情結,所以畢業后選擇了西安青囊藥業。這讓父親多少有點失望,他希望她能成為公立大醫院的名醫師。
但肖雅的姨父申一龍教授倒不以為然,他認為現下中國最迫切的應是中藥,中藥沒有了,中醫還能活多久。欣然推薦肖雅去了他的學生陳飛的公司——西安青囊。
一回到住處,肖雅便聯系姨父申一龍教授,把王興國主任的創意一說,請教起出書的謀劃方略。申教授如此這般地囑咐一番,最后表示全力支持。
一部影響醫學醫藥界的重要著作,就這樣在肖雅的一念轉間開始了它的孕育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