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崽子,你給我站住”
二嬸唐惠手里拿著切豬頭肉的刀做勢要追趕我。
一邊往外跑一邊往嘴里塞豬頭肉嘎嘎直樂,偷吃成功的喜悅洋溢在臉上。
“大嫂你管管你家小兔崽子,啥貴他拿啥”
二嬸向母親抱怨
“這兔崽子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等我逮著他,看我怎么收拾他”
母親一臉無奈,這孩子啥都好就是太調皮了,一天到晚到處跑,除非有好吃的東西,不然人影都見不著。
“得了吧,你收拾他”
“你敢收拾他老楊家的獨苗,婆婆不得找你拼命呀?”
二嬸用余光瞟了奶奶一眼。
“去、去、去”
“別拿我說事,男孩,女孩都一樣,都是我孫子”
“得了吧生一慧時候,你和公公來醫院看孫子,一看是女孩轉身就走了”
“后來生一榮兩老口楞是要輪換著在醫院看著,生怕他家孫兒出啥問題”
母親接過話茬。
“這不是怕你沒人照顧嗎?”
“那生一慧是咋不見你們怕我沒人照顧”
“你們就拿我打茬吧”
“對了,你們覺得小張這人怎么樣”
奶奶有些不好意思的岔開話題。
“不怎么樣”
二嬸語氣有些不好。
“小姑子長得挺水靈的,追她的小伙子也不少,找個啥樣不行,你看他那樣,丑不說,個頭還小,好像比小姑子還矮一點”
外貌協會的二嬸給出了評價。
“其實也沒有那么差啦,個頭比小姑子高一點,女孩子顯高,兩人走在一起就顯得矮了”
“再說了,人家是車場正式員工,收入可比她兩個哥哥高多了,小姑子要是能管住他的錢,將來的日子差不了”
務實派的母親隨即道:
“好看有啥用,又不能當飯吃”
“一榮媽說得對,日子過好了才是最重要,人好,對秀蘭好才是最重要的,一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有啥用,”
后半句明顯是跟二嬸說的。
二叔二嬸家生了兩個女兒,姐姐楊靖蕓,妹妹楊靖玥。
計劃生育的基本國策是農村頭胎生下女兒,四年后允許生二胎,農村人的觀念是兩胎接著生,帶一個也是帶,帶兩個也是帶,兩個一起帶大可以省下不少事。
反正都允許生兩個,間隔四年和不間隔四年差距并不大,反正都是你自己養,當地計生辦也默許此類事情,只是象征性罰一點款。
剛好父親和二叔剛好頭胎都是女兒,二胎母親有了我,二嬸生下楊靖玥,母親的家庭地位也是水漲船高。
二嬸生得也算好看一類,也愛打扮自己,初嫁給二叔時,老太太還是滿意的,畢竟自己媳婦好看怎么說也不是啥壞事。
后來小女兒楊靖玥的降生,二嬸也去計生辦做了結扎手術,無望抱孫子的太太嘴上不說,心里指不定咋想的,后來愛打扮也成了老太太數落二嬸的理由。
什么話題都能聊到生兒生女的問題上,二嬸也比較無語,老太太那一代的思維,你能為家里傳宗接代你就是好媳婦,你不能為傳宗接代做得多好也不能順了他們心意。
廚房里依舊傳來嘀嘀咕咕的聊天聲。
院子里靖蕓,靖玥和姐姐一慧在院子玩著老鷹抓小雞的幼稚游戲,楊一慧永遠是老鷹,楊靖蕓是母雞,楊靖玥就是那可憐的小雞,楊一慧永遠假裝抓不到可憐的小雞,不然游戲就沒法繼續了,逗孩子玩,也逗自己玩。
沒有輸贏的游戲在成年人的世界是不被允許的存在,也許只有小時候才有不分勝負的對決,工作也好,生活也罷,你若不能戰勝房貸,車貸,高額的彩禮,同事間的勾心斗角,那么你將會成為所有人眼中的失敗者。
客廳中,爺爺,爸爸,二叔,小姑和奶奶口中的小張圍坐在鐵爐邊,鐵爐爐心呈圓形狀,面上搭上一塊方形面板,面板中間扣出和爐心一樣大圓形,把煤放入爐心引燃以后再把面板中心處用蓋子蓋上爐心中間接上一根圓形鋼鐵煙囪,把煤煙抽出屋內,保暖性很強,并且煤煙用煙囪里排出,也不至于像過去一樣有人在家差點被自己的煤火的煤煙嗆死。
五人在客廳磕著瓜子,聊一些工作吖,生活吖的一些事,因為也不是第一次來了,大家也比較熟悉了,家常里短,風俗人情,國家大事,相談甚歡。
身高,長相不出眾小張,經過幾次的接觸,基本也算通過全家審核,旱澇保收的工作,生活中細心體貼,最主要對小姑馬首是瞻,唯命是從,這一點深得我們一家人欣賞,談話間也開始論及婚嫁。
飯菜上桌,一家老小入席,主座是爺爺的位置,一家之主象征,爺爺把我抱在他身邊坐下,右手邊依次是父親,母親,二叔,二嬸,左手邊依次是奶奶,小姑,和未來的姑父小張,姐姐楊一慧,妹妹楊靖蕓,楊靖玥,正好坐在我對面,我不時對她們做著鬼臉,引來母親一陣怒目,此時的我才不會怕他們,因為我知道只要有爺爺在,父親,母親是不敢揍我的。
現在想想小時候雖然家里窮,但自己好像也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
“今天小張來家里”
爺爺潤了潤嗓子
一家人齊刷刷看向爺爺,知道今天的正題來了。
“小張今天來就是來講秀蘭婚事的”
“也接觸幾次了,我覺得小張這孩子不錯”
“這門親事我同意
轉頭望向小張,
“回去告訴你父母,我們家同意了”
“該走的禮節還是要走一走的”
小張姑父連連點頭道
“回去我就讓他們準備”
“您們二老撫養秀蘭長大,不容易,我一定好好對秀蘭,一定不讓二老失望”
態度誠懇,爺爺滿意的點了點頭
“吃飯,吃飯”
說話間往我碗里夾了一塊雞肉。
席間,奶奶,父親,二叔分別給小張說了些提醒的話。
“秀蘭在家里最小從小兩個哥哥寵,沒受過什么委屈,嫁過去什么事你要包容她”諸如此類的話。
一席飯了,天色還沒有黑盡,夕陽似乎還掙扎著不肯落下,小姑秀蘭提議一家人照個全家福。
爺爺奶奶坐在院子里板凳上,楊一慧,楊靖蕓,楊靖玥和我蹲在爺爺奶奶面前,媽媽,爸爸,小姑,二叔,二嬸由左而右站在爺爺奶奶背后,調皮的我捏了捏靖蕓的鼻子。
“啊秋”
“咔嚓”
快門的聲音和噴嚏聲混在一起,畫面定格。
1999年,12月28號
和堂哥回到家中,病床上爺爺已是氣息奄奄,父親在爺爺耳邊喊到
“爸,一榮回來了”
爺爺側過頭,滿臉病容,眼睛努力的睜開,像用盡一生的力量,手顫抖想像往常一樣摸著我的臉,卻怎么努力也夠不到。
我扶著爺爺的手放在我臉上,淚如雨下,嘴里含糊著,爺爺,爺爺…
爺爺嘴角泛起微笑,努力著想要張口,仿佛想說,“不要哭,孫兒”
照片有些泛黃了,卻還能看清每個人的模樣,一家,十一口。
11減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