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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走了。”
兩人擦肩而過。
沒有什么要交代的,也不用多說。一個眼神,自己體會。
走出十米遠,瑾飴沒回頭。
小剜目送著她離開,恍恍惚惚中心生惆悵,還有些許竊喜:
(少了累贅,我放的開腳步。不過只靠我自己,行得通嗎?要面對那么多突發的情況,每個乞丐可都不會幫我。怎么蠱惑他們?)
(如果她沒走,可以用笑容控制場面。)
他有點怕。
向前踏一步,又輕聲自言自語:
“人的一生,最大的敵人不是自己,而是時間。和時間的斗爭,斗了一輩子。有時時間長,有時時間短,斗的究竟是時間還是自己,難說。
到底時間與人哪一個真實存在過,我說不清楚。這是玄學范疇,說多了無意義,不說憋在心里會憋壞,所以還是說出來比較好。”
可他說出來,卻沒有誰聽見。
山脊、枯木……你們聽見了嗎?這是穿越者的愁思。
突然覺得腦袋發脹,順勢蹲下,俯身嗅嗅雜草與砂土的原始味道,心情舒暢。草中胡亂生長著一棵蔥,靠近聞了又聞,沒有蔥香——缺水。
(對蔥來說,尿是最好肥料。想要蔥香,不施肥怎么能行。)
端著無齒刃帶,扣緊那四個環,行個“方便”。有種說法——九環之刃配君子……現在想想,他申小剜或許沒那個資格,四環足矣。
收下無齒刃,就做無恥人。
任務完不成,這院長……還會來接他嗎?小剜不敢想,倒是被四周景色吸引:
(又回到這個地方,其實這里挺美的。山頂風涼,道路有車馬來往,一下子好像回到小時候。)
(哦,難怪瑾飴會想她娘。)
(換作是我,我也想。)
(我想我的爺爺奶奶:要是可以用我的命換他們多活五年就好了。五年時間,我會習慣自力更生——不是身,而是心。)
小剜的爺爺奶奶還健在,但近幾年各種病痛纏身——小剜看在眼里,無法分擔,卻能體會到那種無力無助的感覺,是痛心的。
能力窮,他也只能看著。
(爸爸媽媽雖然嘴上不說,但我知道——他們在等爺爺奶奶離世,我能有什么辦法,我只能想辦法回家陪爺爺奶奶。再等二十幾天,快了。)
誰都有家,忘不掉的。
再怎么不堪,那也是故鄉。
是仙境。
或許只有小剜認為那是仙境,但這就夠了。他有歸屬感,哪怕找不到工作,至少故土還在。
誰不希望自己家鄉能發展得更好呢?小家、大家,乃至整個星球,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想,只是不同的道,有的人要走得很遠,有的人停滯不前。
行了,去附近熟悉熟悉環境。
(遭了!我忘記換衣服。)
這身打扮,自打穿越以來,就不曾更換過。昨日有機會換衣,小剜拒絕了——瑾飴家里的衣服更為華貴,還不如自己這一身稍顯破爛的袍子。得去泥地打個滾,喬裝成乞丐——在泥坑里跳來跳去,誰不喜歡呢?
大家都喜歡在泥坑里跳來跳去。
卸下左手上的辮子,又不禁想起未來的一些事情。
(剪辮易服啊,剪掉的是“豬尾巴”、“老鼠尾巴”。可總感覺,多剪了一些東西,導致什么缺了一部分。以后不能再cos錫祥了,也就少了個噱頭。也少了一層偽裝。)
又重新把辮子綁在左手薄弱處作為護腕,捏了捏自己這身服飾,感覺像是院長故意為之。是的,那無形的大手,應該就是院長,她在冥冥之中操控,但似乎不只是任務這么簡單。
難道還有隱藏任務?
主線任務完不成,院長應該算到了吧?
(思前想后,要是院長笨一點,我可以哄上一哄。可她偏偏難相處,只好見招拆招。要是實在沒轍,直說了吧。)
(那金鈴兒是叛徒,我能怎么辦?我也是有底線的。)
已經做好最壞打算,邁開步向一旁的茂密灌木中走去。他得潛伏,得觀察地形,把對自己不利的因素全部考慮進去,每個人都有生存的經驗,都是被逼出來的。乞丐們擔心更蠻狠的人,必會加強防御,小剜想達到目標,得在各個方面超過他們。
——這也是瑾飴離開,他卻不阻攔的理由之一。除了會埋伏上房,估計也沒別的本事。就是個花瓶,走了也好。
關鍵這草叢灌木里,似乎潛藏著不少陷阱。
(該不會有地雷吧?)
不敢下山,圍著靠山頂的邊緣一圈徘徊。倒是撞見了一個大院子,這不就是那天看到那個荒院嗎?好破舊的院墻,可惜了。
天災人禍之后,會留下很多破敗建筑。充斥著“后現代”的建筑風格,使人不敢向前半步。
小剜遠遠繞開,他不做盜賊。因為他知道現在是什么年代——該拿的,早有人拿了。這家院子,不過是廢墟,撿漏?沒那個運氣。晚上倒可以進去暫住,卻不知道里面棲息著什么孤魂,繞遠點吧,給它一個安寧。
前面就是絕壁,一塊巨大的圓石盤在前面堵住一切去路。小剜跳上去,眺望遠方,可以見到之前那個湖,以及湖岸邊的一切活動或待活動的物體。
好啊,山谷湖畔本就是一個陷阱。
也不知道院長為什么把他拋在湖邊。可能是白阿東曾經在這附近生活過,或許它就是在這里離開人世的。總之,院長應該不會弄錯,只是資料不齊罷了。
接這么一個任務,拿得起放不下。講真的,小剜現在的選擇有很多——
【第一,報仇。結果可能會兩敗俱傷;
第二,等候;
第三,回書院找金鈴兒,把她救出來,挺到院長到來的那一個鐘頭。】
“我最討厭選擇了!我全都要!”
堅定信念,不想再畏畏縮縮。
“先報仇,再向瑾飴說明我的真實身份,與她一起拯救金鈴兒。最后除了等還是等,皆大歡喜。”
伸出左手,指向下方湖岸——
數分鐘后……
山林里一個飛速疾馳的身影,佝僂駝背卻速度飛快。像一只餓虎,更像是傳聞里的大腳怪,出沒在人們的印象之中,神秘與暴力的象征。
他不是怪物,只是一個系下無齒刃帶的穿越之人。
(無齒刃帶,在我手里不過一根破皮帶。還比如把它當作信物遞交到它該去的地方,這就是利益,無關正義。)
一個下午,一個影子。
奔走山間,直到勞累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