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深秋】

　　所謂年少夢想，大概真的是人生無可回避的軟肋吧。

　　林琦看著班里的學生寫的日記，有的想當老師，有的想當警察，還有醫生、歌手以及科學家……五花八門的。

　　這里的學生漢字寫得不是特別好，那些歪歪扭扭的字體像是小學生、初中生寫的一樣，但是紙上閃閃發光的夢想讓林琦十分感慨。

　　自己高中的時候有什么夢想呢？最大的夢想就是考一個理想的大學，給自己十二年的讀書生涯一個交代吧。

　　除此之外，明明還有好多關于未來色斑斑斕的夢，也沒有過很長的時間，怎么就都忘記了呢。

　　再過幾天就是教師節，這是林琦工作以來的第二個教師節，她還是沒有一個老師該有的樣子。

　　常常覺得自己還沒有長大，突然就變成了一群男孩女孩的老師了，有時候她正和學生鬧成一團，忽然記起自己是一名教師，得端莊，得對學生負責，就會扶額嘆氣。

　　本以為教師節會有熱鬧的晚會，民族舞蹈、青稞酒、手撕牦牛肉……到了阿里這么久還沒有喝過酒，林琦心里饞的不行。

　　結果學校組織了老師們到瑪旁雍措兩日游，讓她很是失望了一會，不過想著看看自然風光也是極好的，畢竟這些景色地區獨有，在內地是絕對見不到的。

　　阿里市區在SQH鎮，要前往瑪旁雍措所在的PL縣，途中會經過著名的圣山岡仁波齊。

　　在XZ，瑪旁雍措、納木措和羊卓雍措被稱為三大圣湖，瑪旁雍措的藏語意為“永恒不敗的碧玉湖”。

　　傳說中瑪旁雍措是勝樂大尊賜予人間的甘露，圣水可以清洗人心靈中的煩惱和孽障。

　　林琦看見學校的藏族同事在說到瑪旁雍措時都是一臉虔誠的模樣，不經對這個聞名宗教界的圣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天還蒙蒙亮，坐在教育局為老師們準備的大巴車上，看著阿里這片神奇的土地，這里是最XZ的XZ，平均海拔4500米，一路上都很少見到建筑與人群。

　　群山之間四處可見蘊含著人們祈愿的彩色經幡隨風飄揚，像極了從前看過的藏族電影中的場景。

　　大大小小的石頭上雕刻著藏文的六字真言，江畔堆著“朵幫”，也就是瑪尼堆。這都是藏族人民刻在石頭上的追求、理想、感情和希望。

　　想起來教師節前夕辦公桌上堆滿了學生送的哈達，以及學生寫在賀卡上質樸的祝福，他們很喜歡寫“祝老師百年無病”

　　百年無病，真是一個最誠摯的祝福，這樣純潔的地方也難怪能孕育出如此純潔的心靈了。

　　這片離天空如此近的地方閃耀著宗教的神秘光輝，卻有著一種冥冥的力量吸引著人們去覲見。

　　車開了很長時間，林琦掛著耳機睡得昏天黑地，直到旁邊的同事推了推她“小林，快看，神山！”

　　林琦睜開眼睛看見遠處籠罩著光芒的岡仁波齊，山巔有終年不化的白雪，陽光照射其上，映出神秘的紫紅色。

　　聽一旁的藏族同事給自己科普，神山的神秘之處在于，山的向陽面，不知道什么緣故，終年積雪不化，白雪皚皚。

　　而山的背面，常年沒有雪，即使寒冬季節被白雪覆蓋，太陽一出，隨即融化，與大自然常規剛好相反。

　　同事還說林琦的運氣很好，岡波仁齊峰經常是白云繚繞，很難目睹真容，有好多游客來這里專門看神山，也沒能見著它的真面目，她第一次來就看見了。

　　林琦聽同事這么一說，也覺得自己挺幸運，看著圣潔的神山，心靈仿佛都變得純凈了。如果此時有什么愿望，即刻許愿應該是最好的了。

　　但是林琦思索了一番，覺得自己并沒有什么特別想要實現的，真是有些無奈自己的無所求啊。

　　顛簸了很長時間，終于是到了瑪旁雍措，她下車揉了揉自己坐得快沒有知覺的屁股。

　　看著眼前湛藍的湖水，映襯著遠處的山脈，寧靜而又壯闊，連呼吸都不自覺放輕了許多。

　　大部分老師先到酒店去歇一歇腳了，只剩下林琦和幾個藏族的同事，同事跟她示意了一下，便圍繞著圣湖走著。

　　這就是轉湖啊，林琦看著湖邊有不少穿著各色民族服飾的藏族人，神態虔誠地圍繞著圣湖走著。

　　這轉一圈得到什么時候了呀，林琦看著一望無際的瑪旁雍措，內心是震驚的，她想起來自己從前在國道上看見的磕長頭的人，也是同樣虔誠的模樣，這可能是她這樣沒有信仰的人無法理解的吧。

　　林琦在湖邊漫無目的地走著，低著頭，思緒飄得很遠，腳隨意地踢著湖邊的石子。

　　瑪旁雍措上空的一朵云飄走了，陽光一下子傾瀉到湖面上，整個湖面波光粼粼的，像一枚巨大的寶石一樣，散發著奪目的光芒。

　　抬起頭看了看前方，突然林琦揉了揉眼睛，又瞪大了眼睛往前看去，

　　不是吧，怎么又是之前見過的那個少年，他都不換衣服的嘛，總是穿著白襯衫，林琦攏了攏披肩，心里納悶。

　　雖然太陽曬著是很暖和，但是這里風這么大，只穿一件襯衫不會冷的嗎？

　　林琦目不轉睛地盯著白衣少年，他就站在前方不遠的湖邊，望著平靜的湖水，怎么看都和這樣的地方格格不入啊。

　　距離越來越近了，林琦猶豫這要不要上去打個招呼，畢竟還是有兩面之緣的，雖然第二面是自己單方面看見了他，但是萬一人家不記得自己，豈不是顯得很尷尬。

　　正在林琦心中暗自糾結的時候，少年突然轉過頭看著林琦，笑起來露出了他好看的酒窩“你在這里呀”

　　這一笑太過明亮，晃得林琦眼睛有些疼

　　“啊，你怎么也在這里？”林琦覺得奇怪，少年跟她說話的語氣就仿佛是多年的老友一般自然。

　　“因為這里陽光充足啊”少年微笑著回答

　　“？”內心已經打出無數個問號，難不成還有人專門跑來阿里這樣冷的地方曬太陽，真是奇怪。

　　“你認識我呀？”畢竟只見過一面，林琦好奇少年是怎樣記住她的，難不成是因為自己的美貌？可是自己應該比她大很多啊。

　　少年仿佛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我認識你的時候，你手上還一直戴著一對叮鈴鈴響不停的銀鐲子呢”

　　“小林！大家要合照了”是同事在叫林琦

　　林琦看了看少年，沒來得及問出自己的疑惑，看見那一邊大家已經在列隊準備照相了。

　　于是急急忙忙跟少年示意自己要過去了，少年對他溫和地笑了笑，眼睛里有林琦看不懂的濃濃情緒，這一定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她心里想著，往同事的方向跑去。

　　一直到晚上吃飯，都還在想著這個跟自己莫名偶遇的少年，懊悔應該問個名字或者聯系方式的，自己的確是記憶中沒有這樣的人，如果還能再遇見的話就好了。

　　林琦無比希望還能有機會和少年再見，到時候一定得弄清楚自己的疑惑。

　　晚上在酒店里，林琦坐在飄窗邊，掛著耳機聽歌刷微博，夜晚室外的溫度特別低，但是酒店里有暖氣，十分溫暖。

　　看著微博的熱門話題，“你最喜歡的一句歌詞”，突然發覺自己很久沒有聽五月天的歌，打開播放器，音樂流淌在腦海里，都是熟悉的旋律。

　　最喜歡的歌詞，應該就是那句“長大難道是人必經的潰爛”吧，自己從前是十分喜歡《盛夏光年》這首歌的。

　　不過當時年紀小，還不能完全理解歌中的深意，現在好像能慢慢聽懂了。

　　年少的時候都覺得青春漫漫，前路還很遠，后來就知道了，原來真的沒有那樣一首詩篇找不到句點，青春也沒有辦法永遠定居在我們的歲月。

　　看著窗外長時間的發呆，想著自己的少年時代，林琦總覺得好像是忘掉了什么重要的細節，大片大片的回憶竟然沒有辦法完整地串聯起來。

　　就好像一個嚴密的推理，落掉了最重要的線索，怎樣反復推敲都覺得不合邏輯。

　　林琦覺得太陽穴又開始疼了起來，果斷上床睡覺。她從前是一個一覺到天亮，幾乎不做夢的人，睡眠質量極好。

　　但是她這天晚上又做夢了，夢里是枝繁葉茂的夏天，有翠綠的楨楠、盛放的鳶尾。

　　騎在單車上穿著白襯衫笑容明亮到晃眼的男孩和坐在單車后面帶著叮咚作響的銀手鐲笑容張揚的女孩。

　　以及少年遙遠的聲音，“就算是離得最近的時候，他們的距離也要用光年來計算。”女孩撇了撇嘴角“真遠啊。”